地牢深處見故人

  當天夜裡，蘇綰寧留在了誠王府，林昭彥去了書房，聽聞近些日子，他都宿在那裡，似乎有什麼頭痛的事情正在處理。

  只是，夜過三更，蘇綰寧還是睡不著。她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頰，想著明日是不是需要大夫再多加一劑藥。

  用涼水敷了敷臉，似乎好了點。可是一想到林昭彥那突如其來的告白，那剛剛褪下的熱度，又立馬升了上來。

  蘇綰寧一氣之下，乾脆將自己蒙進被子裡，暗罵了一句：「妖孽！」

  她罵的是林昭彥，可語氣中卻含著絲絲甜蜜。這麼晚了，不知道他睡了沒？

  蘇綰寧踩著鞋子，悄悄推門出去。她看到，不遠處的書房裡，似乎還亮著燈。站在門口的護衛半倚著柱子，悄悄眯上了眼，正在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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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風陣陣吹來，蘇綰寧裹緊身上的披風，想著還是回屋得好。可是轉身時，卻隱隱約約聽到了咒罵的聲音。

  那聲音離得很遠，像是被風吹過來的，恰巧吹到了蘇綰寧的耳朵里。她一度覺得，這個聲音極其耳熟，像是在哪裡聽過。

  可是再當她豎起耳朵時，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那人是誰？是自己認識的嗎？蘇綰寧帶著好奇，一步步地朝著剛剛聽到聲音的方向走去。夜裡的王府，人很少，她本只是打算稍微看看是什麼情況，可沒想到，一出了院子，就迷了路。

  想返回去，卻發現，這路上的風景，似乎有所不同了。她第一次覺得，誠王妃設這個迷宮般的院子，怕不僅僅是為了防止誠王偷溜出去，更是防止外面的人進來吧。

  蘇綰寧有些好奇，那些丫鬟護衛的，是怎麼記得住這彎彎繞繞的路。

  正想著呢，又是一陣冷風吹來，她打了個噴嚏，想著能碰到個丫鬟也好，能夠將她帶回去。

  許是老天聽到了蘇綰寧的心聲，她隱隱聽到了兩個護衛的對話。

  「這小子，剛剛那聲差點把我送走。」

  「不過也真是嘴硬，要不是世子用計，想必還什麼都挖不出來呢。」

  「行了行了。這會兒子可算安靜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吵到殿下和世子休息。」

  「不會的，離得那麼遠呢……」

  蘇綰寧順著聲音，慢慢朝前走著。果真，在不遠處，看到了一絲搖曳的燭光。她剛想開口喊人，卻意外的又聽到了那熟悉的聲音。

  冰冷、低沉還帶著一絲無奈和悔恨。

  蘇綰寧終於想起來為什麼熟悉了。她放棄了尋求護衛幫助的想法，轉頭看向燭光發出的地方，那裡有個暗道，直通地下。

  她順著潮濕冰冷的牆壁，一路摸索向下，終於在盡頭，看到了那個被軟禁在地牢里的男人。

  「胡為？」

  胡為聽到聲音，緩慢回頭。他像是一下子蒼老了很多，整齊的頭髮散落在兩旁，如今還新添了幾縷白絲。許是地牢的光線太暗，胡為眯著雙眼，好久才認出來人是誰。

  「蘇綰寧。」離得有些距離，可是依舊能感覺到胡為咬牙切齒的感覺。

  「你怎麼在這裡？」

  對於這個失蹤依舊的胡為突然出現在這裡，她的確很好奇。

  「哼，少假惺惺的。」胡為轉過頭去，拿石頭一塊一塊的劃著名地面，蘇綰寧想著，他該不會是想鑿出一個洞，逃出去吧？

  就聽胡為繼續說道：「你和林昭彥設計我，還來問我為什麼在這裡。」

  蘇綰寧承認，她的確設計了胡為。但對於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蘇綰寧並不知情。

  「回去告訴林昭彥，要殺要剮，隨他的便，反正我已經沒用了。關於蘇成文的事情，他不都已經清楚了嗎？」

  蘇成文？蘇綰寧瞪大雙眼，雙手抓著鐵欄，大聲問道：「你和我爹的死，有什麼關係？」

  胡為這才停下手中的動作，慢悠悠地回過頭，臉上一派挑釁的神色：「看來世子沒有告訴你呀，就算是沒有蘇家的管家下手，你爹，也絕對不可能活著回到京城。」

  說完，他便得逞了一般，開懷大笑，絲毫不顧及蘇綰寧的質問。

  這地牢里充斥著胡為的嘲笑聲，蘇綰寧心下著急，她迫切的想要知道在父親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但此時的胡為，已經如同一個瘋子。

  蘇綰寧晃動著鐵欄，卻突然發覺自己身子一輕，整個人懸浮在了半空中。

  回頭一看，不知林昭彥何時出現，已經輕輕地將自己抱了起來。他緊蹙著眉頭，出言責怪道：「這麼冷的天，為什麼要偷跑出來？」

  蘇綰寧沒有心情理會這些，她有急事要問，就聽林昭彥繼續道：「你想知道什麼，明天我會都告訴你的。」

  這話一出，整個地牢都安靜了下來。

  蘇綰寧相信林昭彥，他說會告訴自己，就一定會告訴自己。只是目前兩人的姿勢，稍微有些親密，腦袋貼在林昭彥的胸前，甚至都能聽到他心跳的聲音。

  她小心翼翼地建議道：「其實，我可以自己走的。」

  林昭彥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語氣有些不悅：「地上涼。」

  蘇綰寧出來的時候沒想過會迷路，所以只著了一雙單鞋。如今冷靜下來，她才發現，自己的雙腳，早已被凍得沒有了知覺。

  她還想逞強，可是看到林昭彥的表情，只好乖乖的閉嘴。心裡砰砰亂跳，卻在暗想：天吶，自己這是碰到克星了嗎？

  林昭彥就這樣一路將她抱回了房間，打了一盆熱水，放在床下，挽起袖子，就準備褪去蘇綰寧的鞋襪。

  蘇綰寧下意識的縮回了雙腳，有些羞澀的質問道：「你要做什麼？」

  「洗腳呀。」

  見林昭彥說得一本正經。堂堂世子為她洗腳，這是鬧哪出呀？蘇綰寧弱弱的說：「我又不是沒有手，可以自己洗的。」

  她側過身子，幾次轉頭看向林昭彥，最後忍無可忍：「你能不能轉過身去呀！」

  言罷，林昭彥才後知後覺的坐到屏風後面，對著微弱的燭光，隨手翻著幾頁書籍。

  蘇綰寧將腳試探性地伸入腳盆中，水中的溫度正好，一股溫熱的感覺順著腳底一直延伸到了身體的各處，很舒服。

  她透過屏風看向林昭彥：「那胡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還有一個比較重要的問題，便是：「他和我爹的死，有什麼關係嗎？」

  林昭彥放下手中的書，沉思一會兒，說道：「今晚你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就告訴你好不好？」

  那語氣輕柔，就像哄孩子一般。

  蘇綰寧抬腳濺起一些水花，有些委屈道：「誰知道明天一早，你又要去哪裡？」

  她怕林昭彥不給任何交代就跑了。這傢伙，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說是會告知，可誰知道這個告知具體是什麼情況呢。

  林昭彥聽後只是淡淡一笑，他提議道：「不如這樣，今晚我在這裡打地鋪，保證明天一早你就能看到我，可以嗎？」

  他也是怕蘇綰寧繼續亂跑，剛剛跑到了地牢中，過會兒還不知道去哪兒又要迷了路。剛剛若不是因為擔心蘇綰寧半夜發燒，他特來看看，還不知道這丫頭又迷路了呢。

  「睡，睡這兒嗎？」蘇綰寧不確定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後面的聲音很小，但是她明顯聽到了林昭彥淺笑的聲音。

  「隔著屏風呢，之前不就是如此嗎？」他指的是布莊裡。

  這麼說來，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妥。但是到了後半夜，蘇綰寧聽著林昭彥那沉穩的呼吸聲，無論如何也是睡不著的，直到第二日，她頂著一雙大大的黑眼圈，出現在了餐桌上。

  南書見到小姐這個樣子，大吃一驚，捂著嘴小聲問道：「小姐，你這是怎麼了？」

  蘇綰寧看著林昭彥的背影，恨恨的說道：「都怪這傢伙。」

  順著小姐的目光，南書看到了林昭彥忙碌的身影，地上還有過打地鋪的痕跡。南書瞬間瞭然道：「哦，是不是世子打呼嚕了？」

  儘管南書已經很小聲了，可還是一字不落的進了林昭彥的耳朵里。

  「我可沒有打呼嚕的習慣呀。」

  南書吐了吐舌頭，將手中的飯菜放在桌上，便匆匆離開。

  這早飯還是比較清淡的，種類倒是不少。蘇綰寧撿起一個糕點，發憤似的將其大卸八卦。

  「明明昨天晚上告訴我就可以了，為什麼非要等到今天早上？」害得她因為有心事，一晚上都沒睡好覺，「你是不是故意的？就為了占我便宜睡在這裡？」

  若是這樣，她定會將桌上的這碗粥狠狠地扣在林昭彥的腦袋上。

  「審問的事情是昨天才結束的。」林昭彥拿起昨日一直看的書籍，放到餐桌之上，「有些事情，我不能聽他的一面之詞，也需要查證的。」

  蘇綰寧順著那本書看過去，有些眼熟。一翻，竟然是當初謄抄從沈歡府邸搜出來的帳目。

  「這帳本是還有什麼不對嗎？」

  林昭彥捏了捏眉間，昨夜他睡得也不夠踏實。

  「嗯，問題很大。雖然帳本沒有造假，但裡面藏了不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