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毒尚且不食子

  自簡氏生產以後，便一直呆在屋內，並未出來。

  而蘇綰寧一直在猶豫，要不要進去。畢竟對於這個名義上沈歡的妻子，她本就有意探一下底，看看這個女人對沈歡的所作所為知道多少。

  但苦於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如今更是在她剛剛產子之際，有些於心不忍。所以在斟酌著一會兒如何噓寒問暖順便套出一點話。

  而林昭彥在左右環視一圈後，詢問道：「看到季染了嗎？」

  自季染匆匆前來報信後，便沒了身影。倒是南書瞧見了一眼，她說道：「我好像看見他進了隔壁的那個小隔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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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著南書的指尖看去，在院子的偏僻一角，還有一個破落的屋子。

  推門進去，果然，季染正蹲在角落裡，手中捧著一本書。林昭彥走到他的面前，兩指一捏，輕輕地將季染手中的書抽了出來。

  「哦？殘棋譜？看得懂嗎？」

  季染搖了搖頭。

  林昭彥朝著周邊瞧了瞧，這雖然是個小屋，但擺滿了書籍，看樣子，這些書都有些年頭了。再看季染的模樣，想必也是經常出入此處的。

  書架上蒙了一層薄薄的灰塵，但是有幾本書卻被擦得錚亮，想必近期被翻閱過。

  林昭彥心中已然有了大概。

  「你並非啞巴，只是不會說中原話對嗎？」

  季染的臉色一僵，想要否認，可是對方卻毫不在意的擺擺手：「你若是想學東西，日後便跟在我身邊，我來教你。」

  他將季染原本拿著的那本書放回到書架上。

  「這本書不適合你，回頭我會找點淺顯易懂的棋譜給你看。」

  季染眼露驚喜。

  還未及點頭，便聽隔壁傳來南書驚吼的聲音：「你在幹嘛呢！」

  隨即，便是銅盆落地的聲響。

  蘇綰寧也聽到了，當她趕到屋內時，不免被眼前的景象所嚇到。只見簡氏手中拿著一個錐子，尖角的地方正對著嬰兒的胸口。

  那嬰兒想是吃飽喝足了，正睡得香呢，絲毫不知危險的降臨。

  簡氏警惕地看向來人：「你們別過來。」

  她的手抖得厲害，蘇綰寧害怕她傷害到孩子，只能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讓眾人停在原地。

  「別衝動，這可是你懷胎十月辛苦生下來的。」虎毒尚且不食子，她實在不理解這個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人為什麼會如此狠心？

  簡氏咬著牙，強忍心中的悲憤：「十月懷胎，懷的不過是個孽種！」

  看得出來，她似乎與沈歡有著不共戴天之仇。但無論多大是仇恨，也不至於身為父親的沈歡連面都不露，也不至於身為母親的簡氏想要殺死自己的孩子。

  「等等，你如果有什麼冤屈，盡可以跟我說，如今我是布莊的當家，可以為你做主。」

  「做主？」簡氏冷笑，「你不過是個被架空的傀儡，有名無實罷了。」

  而且如今，大量的人手被對家所挖，很多人都在等著看蘇綰寧的笑話，看她如何引領一個布莊走向毀滅。

  但蘇綰寧對於這些惡意的猜測，總是抱著不在意的態度：「離開的那些人，本就不該呆在布莊，不是嗎？」

  簡氏是個聰明人，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關卡。她為什麼會知道不少人準備離開布莊？那是因為這群人或多或少都是沈歡的人，所以她才會如此在意。

  如今她再看向蘇綰寧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探究。但對於眼前這個女人，她還並未全然相信。

  「沈歡他就是個畜生，為了霸占我，不惜害死我的未婚夫，還拿我父母兄長的性命威脅我嫁給他。」

  原本她已認命，為了父兄的前途與性命，選擇嫁給沈歡。

  可是新婚那夜，沈歡見到簡氏並無落紅，瞬間惱怒，給了她一巴掌便匆匆離去。若說沈歡外面的女人形形色色，但一個也沒娶回家，理由便是：「這種女人玩玩就夠了，接回家？算了！」

  偏生想要娶一個冰清玉潔的妻子。不知他是何心態。

  而且自那日之後，簡氏便懷孕了，沈歡一口咬定，那孩子不是他的。

  「可是我只與他一人發生過關係，不是他的還能是誰的？」簡氏哭得撕心裂肺，雖然她對沈歡並不抱絲毫愛意，可是一個女人的名聲何其重要？她受不了周圍人的指指點點，更受不了來自父母的唾棄。

  所以，她也唾棄這個被視為私生子的孩子。

  「我與長洲清清白白，甘心嫁到沈家不過為了圖家人安穩，可是連父母兄長都不信任我，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她不懂，為何沈歡認定了孩子不是他的，卻依舊堅持讓她生下來。並將她扔在這後山之中，不聞不問。

  如今她要讓沈歡後悔，讓他親眼看到自己的老婆孩子死在他的面前。這個孩子和他多像啊，眉眼也好，嘴角也罷，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只要見到他，沈歡就會認出這是他的兒子。她要讓沈歡的後半輩子都活在痛苦之中。

  蘇綰寧敏銳的察覺到了簡氏的意圖，她急忙制止道：「沈歡這種男人，從來不缺女人，外面私生子眾多，你怎麼認定他會為了你們傷心？」

  簡氏聞言，手指微微顫抖，卻沒有繼續向前推進錐子。

  「你不懂，你不懂！」

  見勸說有效，蘇綰寧繼續說道：「簡小姐，你是一位母親，但更是獨立的個體。為什麼要為別人活著？為了父兄？為了自證清白？這些都不過是個笑話，看看懷裡的孩子，你難道真的希望他因為這些荒唐的理由喪生嗎？」

  她沒有喊沈夫人，而是叫了簡小姐。

  簡氏的兩行清淚從臉頰處流下。

  懷中的孩子似乎有了感應，他蹬了蹬腿，睜開眼，看到母親的一瞬間，露出了微笑。就是這個微笑，徹底激發了簡氏深藏內心的母愛。

  她甩掉錐子，抱著孩子，嘴裡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隨即屋裡便只剩下這一大一小的哭聲。

  南書想要上前搶奪孩子，卻被蘇綰寧制止了。

  她領著南書出去，隨即合上了房門。篤定道：「她不會再傷害孩子了。」

  林昭彥一直在門外，他一個外男，不方便進入。見到蘇綰寧出來，他才緩緩上前。

  蘇綰寧半抬起眼眸，看著對面的男人，神色凝重道：「剛剛簡氏提到了，長洲。」

  「徐長洲？」

  這怕是宋義兄弟三人嘴裡說的徐長洲的妻孩了。但如今還不能確定，他們需要進一步核實。

  可布莊裡沒有不透風的牆，簡氏生產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沈歡的耳朵里。

  沈歡聞言，只是冷冷一笑：「不過是個雜種，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找幾個人，看著這母子倆，以後他們可是有大用處。」

  來報的小廝猶豫半晌，終是決定如實匯報：「沈爺，聽見過那孩子的婆子說，那孩子長得，跟您幾乎一模一樣。」

  沈歡的手一頓。

  他遲疑了半晌，隨後看向佐非，說道：「把那孩子抱過來，我看看。」

  佐非領命而去，但是這一趟，恰巧被做工的宋義三兄弟看到。

  宋義小聲道：「這人不就是之前威脅徐瘋子的人嗎？」

  宋爾點頭附和。

  宋散建議道：「我們是不是應該先跟蘇小姐匯報？」

  「那你們兩個去匯報，我去探探底，看他抱著的是誰的孩子。」當初徐長洲挨打的時候，他們不在，等回去的時候，徐長洲就已經斷了一條腿。

  還有的，便是佐非一臉不屑的表情，他對徐長洲說：「若想讓你妻孩平安，就乖乖聽話，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佐非那張臉，如同羅剎一般，讓宋家三兄弟記憶猶新。

  如今居然會在布莊裡再見到這張面孔。宋義有一種直覺，跟著他，便能找到徐長洲的妻孩。說不定，徐長洲的瘋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