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城布莊新當家

  蘇城布莊是個爛攤子，這似乎已經不是什麼隱秘的事情。

  究其原因，地理位置不佳。北蘇南錢朝中謝並不是空穴來風，而這蘇城，便是錢家的地盤。他們涉獵產業極多，自然也包括布莊。而蘇家的布莊在錢家的面前，顯得不堪一擊。

  近些年來盈利甚微，若不是為了在蘇城有個一席之地，怕是早就將其變賣。

  蘇綰寧剛到布莊時，就察覺到了異樣。這種異樣不是其他，而是周圍人的眼神。對於新新當家好奇是必然的，但這中間卻有摻雜敵意，這讓蘇綰寧有些摸不著頭腦。

  她來到布莊的第一件事，便是讓帳房將往年帳目拿過來。雖然這地頭不是蘇家的，但偌大個布莊竟然不盈利，這著實要讓人笑掉大牙。

  可是茶都喝了兩壺，人還沒到。蘇綰寧有些惱怒，斥道：「拿個帳本這麼費事嗎？」

  她身側站著的婆子姓董，人稱董大娘。在布莊工作了多年，早就練就了一身察言觀色的本事。看蘇綰寧臉上露出了惱怒之色，趕緊又添了一壺茶。

  「小姐莫急，怕是沈管事在忙，畢竟這看帳目的事情，還得他同意。」董大娘嘴裡的沈管事叫沈歡，一直以來負責掌管著布莊大大小小所有的事情。

  蘇綰寧知道，他還有另一層身份，那就是沈氏的侄子——沒想到這蘇成武的勢力竟然牽扯這麼廣，連蘇城的地界都沒放棄安插自己人。

  如今將蘇綰寧安排在此處的用意，似乎不言而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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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突然便不惱了，只是淡淡地問道：「這布莊，是姓蘇，還是姓沈？」

  雖然嘴邊帶著笑意，卻莫名的讓董大娘打了個冷顫。

  「我這就去催催，小姐稍等。」說完，逃也似的離開了屋子。

  而另一頭，沈歡被人從溫柔鄉里拽起來，一腳將來人踹倒在地：「特娘的，誰動老子？」

  胡為知曉沈歡的脾氣，卻不敢有絲毫的怨言。他默默起身，拍了拍屁股上並不存在的塵土，表情凝重道：「爺，蘇綰寧到布莊了。」

  「嗯？」沈歡迷迷糊糊地摸了一把身旁的美人兒，但當反應過來時，猛地睜開雙眼，「你說誰？」

  「蘇綰寧。」

  美人兒見沈歡要走，伸出一雙玉臂嬌滴滴地喊了一聲「沈爺」。若是平日，沈歡定不捨得離開，但布莊那邊又不得不回去，只好輕吻手臂，安撫道：「放心，過幾天爺還過來。」

  隨即，他一邊穿衣服，一邊往外走。

  「來蘇城的各個要路口不是都安排上人了嗎？怎麼這群廢物連個女人都能看漏！」

  「聽說，她走的水路。」

  「水路？」沈歡啐了一口唾沫，罵道，「特娘的，還真小看這蘇綰寧了。」

  關於蘇綰寧的消息，上一次還停留在鼎城。鬧得挺大，聽說她本想在鼎城做投資，一不小心搗毀了一個詐騙集團。

  不過他們並不會深思，哪來得這種不小心，只會覺得是碰巧。

  當時的沈歡還覺得可惜，如果讓那騙子得手了該多好。所以，在得知蘇綰寧繼續趕往蘇城後，他就將各路要塞堵住，一是跟蹤，二是使絆，決不能讓她輕易進城。

  最好是還沒進城就哭著要回京都。

  可他千算萬算，沒想到蘇綰寧竟然直達布莊。想到這裡，他就心臟抽抽地痛。

  「給她安排住處了？」

  「安排了，不過……」胡為斟酌了一下，隨即回道，「她沒去，堅持要看帳本，如今正等著爺呢。」

  「看帳本？」沈歡猛地停住腳步，不期然的與身後的胡為撞了個滿懷。但他此刻卻顧及不了這麼多，面色驚慌道，「給她了？」

  「還沒，這帳本肯定要經過爺允許才能拿的。」

  聽聞此話，沈歡反而不著急了。慢悠悠的轉身，朝著剛剛的房間走去。

  「爺，您這是？」胡為皺了眉，布莊那邊已經傳過好多次話了，說是這蘇家小姐不好惹，已經催了好幾次。

  而沈歡卻面露不屑：「我也該讓這姓蘇的知道知道，這布坊誰做主！」

  因著剛剛聽到蘇綰寧越過重重關卡直搗黃龍，慌亂之下才做出要趕回山莊的主意。如今被這涼風一吹，他也瞬間清醒過來。

  這布莊說白了，上上下下都是聽他的話。蘇綰寧就算來了又如何？沒有實權不過就有個蘇家小姐的虛名罷了。

  「那布莊那邊？」

  「就說我事務繁忙，沒空回去。」正好趁此機會，給蘇綰寧一個下馬威，「至於帳房那邊，你去處理。」

  胡為瞬間明白了沈歡的用意，當即說道：「明白。」

  沈歡一改面容，賊笑地推開房門，胡為在門外還能聽到他淫笑的聲音。但卻見怪不怪。他是沈歡的心腹，有責任為他處理所有事物。

  這邊沈歡遲遲沒有動靜，那邊蘇綰寧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董大娘又推了兩次，在聽到胡為的傳話後，面色為難地向蘇綰寧稟報：「沈爺今日有公務在身，實在是抽不出時間啊。」

  蘇綰寧用手指敲著桌面，每敲一下，嘴角的弧度便上揚一分，直到最後，她似笑非笑地問道：「聽說沈歡還有個妻子？」

  董大娘沒想到蘇綰寧會突然提到簡氏，猶豫了半晌還是如實說道：「那沈家娘子懷了身孕，多日未見了。」

  「而且，她向來不管布莊的事，只在後山建了個小屋，平日裡種種菜，養養花什麼的……」

  這倒有些出乎蘇綰寧的意料。沒想到沈歡這種人，竟然會娶一個這般有閒情雅致的女子。

  「也就是說，如今布莊裡，沒人管事？」

  董大娘點點頭。

  「那你帶路，我去帳房取帳本。」

  胡為早已和布莊上下通過氣，要壓壓這新來的銳氣。雖然知道蘇綰寧屬於東家，可是這些年來布莊也是山高皇帝遠，名義是蘇家的可實際就是沈家的。

  況且，沈家雖然不是什麼名門，卻是惡霸，若是不順著他，很有可能遭到報復。是以，相比較東家，他們更害怕的是沈歡。

  蘇綰寧知道他們的顧慮，也不勉強。可她本身也不是什麼軟柿子，更不是善於隱忍的性格。

  沈歡擺明了想要給她一個下馬威，可她偏要燒上三把火。

  所以當蘇綰寧來到帳房門口，看到那三個大鎖時，絲毫沒有惱怒，而是讓紅英取來了一把斧頭。

  圍觀的人不知這蘇小姐葫蘆里賣得什麼藥，紛紛湊上前。眼見著人越聚越多，董大娘實在沒忍住，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小姐，難不成你想砸門？」

  「怎麼？不可？」蘇綰寧眼神一挑，莫名的有一絲挑釁的意味。

  莫大娘咽了口唾沫，她萬萬沒想到，京都城裡來的小姐，竟然如此彪悍，上來就要砸門。這傳出去，也不怕對自己的名聲不好。

  她嘗試勸阻道：「小姐，這可要慎重啊。這可是毀壞財物。」

  蘇綰寧慎重的點點頭，反問道：「我剛剛問過你，這布莊是否姓蘇？」

  莫大娘點頭。

  「我砸自家的門，有問題嗎？」

  紅英見莫大娘不說話，主動回復道：「沒問題！」

  「既然你們默認了。」蘇綰寧手一揮，立馬有個男人上前，「那我就砸門了。」

  圍觀的人聽了這話，臉都綠了一半。誰默認了？怎麼圍觀還圍出了責任？

  拿著斧頭的男人可不管他們是怎麼想的，哐哐兩下，門都有點變形。有人想上前阻攔，可是看到男人手中的斧頭，也只能停留下想的階段。

  此時蘇綰寧心中還在暗喜，多虧林昭彥將北苑留下了，不然這力氣活兒，一時半會兒還真找不到人來做。

  很快，門被破開了。

  紅英立馬上前，將裡面所有的帳目都抱在懷裡，然後一摞一摞的取了出來。蘇綰寧粗略一翻，臉色立刻變得凝重。

  她只留下一句：「全拿回房間，一本不落。」

  隨即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此時南書正在打掃臨時住宿的房間，一邊打掃，一邊抱怨道：「早就通知了小姐會來布莊，這姓沈的也太不上心了吧？連個住處都沒安排好。」

  蘇綰寧進屋時，正好聽到了她的抱怨。她輕輕扇了扇鼻前的灰塵，可依舊被嗆到打了個噴嚏。

  「他哪是不上心，是根本就沒計劃讓我來到布莊。」

  南書見小姐回來，剛剛的愁容一掃而盡，笑嘻嘻地湊到身前問道：「小姐第一天處理布莊累不累？要不要我去給你做點吃的？我看過廚房的飯菜，不如我做的呢！」

  蘇綰寧見南書的小嘴沒有停下來的跡象，只好手動打住。隨即面露疲憊：「來之前就知道這個布莊是個爛攤子，可是沒想到，拿個帳本都如此費事。」

  她捏了捏眉心，緩解了一下頭痛。斜眼瞥到小啞巴正費力的擦拭桌子，不禁一笑：「這小啞巴，也不是一無是處嘛。」

  當初下山後，林昭彥本將小啞巴送到了當地的官府，讓其幫忙尋找親人。可是誰知這小啞巴竟然偷偷地跑了，躲在了箱子裡。

  若不是紅英發現少了的雞腿，怕是這小啞巴要一直藏在箱子裡。

  聽到有人議論自己，小啞巴立馬放下手中的抹布，走到蘇綰寧的面前，搖了搖頭。

  蘇綰寧皺眉道：「你是反駁我，你並不是一無是處嗎？」

  小啞巴搖搖頭。

  「那是什麼？」

  小啞巴用手指沾了水，在桌面上寫下兩個字：季染。

  「你是說，你不叫小啞巴，你叫季染？」

  這次，小啞巴終於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