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倆恩怨往事
2024-06-06 02:52:53
作者: 采依諾
守靈的第一日,蘇成武來了。
他見到蘇綰寧,說的第一件事便是柳姨娘生了,是個男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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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大哥後繼有人,那財產自然是留給你弟弟的。」他說得言辭懇切,試圖與這個侄女達成共識,「但他畢竟年歲太小,無法打理家業,如今我會暫時替你爹守住家業。」
蘇綰寧跪在靈前,卻是一語不發。
「你放心,待你弟弟成人以後,我會將家業盡數歸還。」對於蘇綰寧和沈氏說得話,他也略有耳聞,如今的表態,不過是為了讓侄女放心,「與蘇家合作的夥伴,聽聞大哥死了,紛紛拿著合約上門,我需要印章和他們簽署新合約,否則,蘇家的生意也會毀於一旦。」
蘇綰寧冷笑道:「我爹屍骨未寒,真相未明。二叔這麼急著要印章,未免有些急功近利了吧?」
「要知道,如今你與蘇家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他肯降低姿態,與晚輩商量,也不過是因為蘇綰寧手中可能握著蘇成文的商業印章。因為他已經翻遍了蘇成文的遺物,什麼都找不到。
「若是找不到殺害我爹的兇手,就算讓整個蘇府跟著陪葬又如何?」
「瘋子,你真的瘋了。」
如今的蘇綰寧,就是一個渾身充滿倒刺的瘋子,見誰都是一副仇人模樣。眼看交涉無果,蘇成武只好離開。
守靈的第二日,沉勉來了。
他說前一日筱憐出嫁,他不方便過來探望,今天得空,立馬就來了。
蘇綰寧指了指後院,說道:「沉公子,你走錯地方了,你的未婚妻在那裡。」
沉勉以為蘇綰寧還在為之前被拋下的事情生氣,著急解釋道:「那匹馬承載不住三個人的分量,我只能先行回來報官。」
「沉公子不必解釋,如今京都城內誰人不知你與我三妹好事將近,來這靈堂,未免有些晦氣。」
「我沒有。」他的確報了官,而後便安然無事的開始為沉筱憐準備婚事。至於輿論如何,他也是剛剛才知道。
「公然抱著女子從鬧市中而過,若不是想要我三妹平白遭受別人詬病?」此時的沉勉,形勢所迫,不得不做。
「綰寧,是我對不住你。」
蘇綰寧沒有抬頭,只是淡淡說道:「沒什麼對得住對不住的。今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各不打擾,便是對我最好的結果。」
沉勉走後,月黎帶著莫雪央前來。
莫雪央半跪在蘇綰寧的身旁,安慰道:「節哀。」
如今她的父親中風在床,隨時會病危,所以能夠深切感受到蘇綰寧的感受。
蘇綰寧苦笑,抬頭看向月黎:「小郡主,陳小武抓到了嗎?」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嚴肅的稱呼月黎。可是對方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還是被他跑了。」
蘇綰寧往火盆里添了一沓紙,輕聲說道:「想來這半年多,我為官府出了不少力,甚至為了捉拿真兇,以身涉險,官府就是如此報答我的嗎?」
月黎一時啞然。卻依舊承諾道:「我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我也書信外公,在各個水運關卡留意陳小武的動向,防止他通過水路逃跑。」
蘇綰寧第一次欣慰的笑了:「那我便多謝二位了。」
守靈的第三日,蘇綰寧將親手繡的山河圖,放入了火盆中。
林昭彥悄然出現在她身側,惋惜道:「如此好的一副繡品。」
但當火接觸到繡品的瞬間,便將其吞噬而盡:「今日,本是我父親的生辰。」
「節哀。」林昭彥蹲到蘇綰寧的身側,然後陪著她,一沓一沓地往裡面添些紙錢。偶爾還伴隨著滋滋的聲響。
他轉頭看去,蘇綰寧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滴滴落在火盆里,最後在火勢之下,消散不見。
「以前,我總喜歡和我爹慪氣。當年我娘把所有嫁妝都拿出來給爹,可是爹外出生意三年,音訊全無。祖母認為是我娘慫恿著爹外出做生意,導致的生死不明。那時管家的是祖母,她將我們母女扔在後院,不聞不問,下人苛待,月錢少的可憐,最後一次,娘生了大病,因為救治不及時,死了。」
「我總覺得,娘是死不瞑目,因為她沒看到丈夫最後一眼,也沒看到爹衣錦還鄉。那時我發誓,一定要榮華富貴,甚至在為母親掃墓時,都要穿著極為奢華,只是為了讓她看看,她的女兒,再也不會受貧窮之苦。」
蘇綰寧也不知為何,竟然和林昭彥說起了這些陳年往事。許是這些天,她太苦悶了,急需一個可以傾訴的出口。
好在林昭彥只是靜靜地半跪在她身旁,耐心聽她講述。
「我記恨爹沒能在娘最需要的時候回來,所以心中的委屈全撒在了爹的身上。記得爹剛回家的那兩年,我經常跟他對著幹,做一些離經叛道的事情。可他總是一味的包容我,還跟人說,我本性不壞,天性純良。」
想到幼時做過的蠢事,她不禁笑了出來。只是笑得有些悲涼。
「爹用盡一生在贖罪,他一直絕對愧對我娘,所以一直以來,守身如玉,不再續弦。」而柳姨娘,卻只是個意外,「對我也是極盡寵愛。如今我與爹的關係慢慢緩和,他卻突然再次離開我了。」
「我好後悔,後悔沒能和他好好告別。」
說到最後,蘇綰寧的聲音愈發小了,似乎是陷入了沉思。林昭彥只覺得肩頭一沉,一顆腦袋靠了上去。
林昭彥想要推醒她,可是終究還是沒忍心。蘇綰寧已經三天三夜沒合過眼了,挺到此時已是不易。
北苑皺著眉,看著自己世子面露不適,輕輕地轉動一邊胳膊,想著上前分擔,卻被林昭彥用眼神制止了。
素來清心寡欲的世子,如今卻莫名的起了心疼之意。
第四日,蘇成文下葬。
柳氏抱著還未滿月的蘇小公子,在棺木前哭得死去活來。不知這中間究竟有幾分真心,畢竟蘇成文沒了,蘇家族人對這母子倆都是虎視眈眈。
蘇綰寧無聲的跟在喪葬隊的後面,腳步有些發虛。眼見著棺材緩緩沉入地下,她終於站不住了,跪倒在碑前。
蘇家來人眾多,還有許多蘇成文生前生意上的夥伴,都趕著來送他最後一程。
就連林昭彥,也身著素衣,與月黎隱在人群中間,默默跟隨。
「蘇成文一倒,蘇家便是垮了。」也不知人群中是誰發此感慨,惹得周圍人一致贊同。
要知道,很多人與蘇家合作,並不是衝著蘇家這塊招牌,而是蘇成文此人的人品。放眼如今的蘇家,蘇成武墨守成規,毫無建樹;旁支更是受了蘇家的庇蔭而風光一時。
「蘇家,還有一個蘇綰寧。」月黎忍不住說道。
「曾聽聞蘇二小姐打理成衣鋪井井有條,生意上不弄虛作假,屢屢創新。」那人對蘇綰寧本身很讚賞,認為其有經商頭腦,可是,「但她畢竟是個女子。」
單單一個女子,便毀了她很多的可能性。
天公不作美,下起了濛濛細雨。
紅英撐著傘,想要給小姐擋雨,卻被一把推開。蘇綰寧將那把傘放在了墓碑上,喃喃道:「爹,下雨了,別著涼。」
在場所有人都不禁為之動容。
蘇綰寧抬頭看向天空,當初她娘去世時,父親便常說,若是想念,便抬頭看看天空,你娘親定會感受到。
如今她抬頭,想念的不禁是娘親,還是寵她入骨的爹爹。不知爹爹是否能感應到。
雨越下越大,她回過神來,人群已三三兩兩的散去,只是不遠處的林子裡,似有人影攢動。
蘇綰寧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定睛細看。這一看不要緊,蘇綰寧只覺身上所有的血液都在倒流。
那人頭戴一頂草帽,五官秀氣,眼神深邃。
她大喊一聲:「陳小武!」
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蘇綰寧跌跌撞撞的朝著那人奔去。而林昭彥與月黎也是後知後覺,緊跟而上。
陳小武颳了鬍鬚,改變了氣質,可是即便這樣,蘇綰寧還是一眼便認出。畢竟她每天都在腦海里刻畫著陳小武的模樣,生怕自己忘記,無法替父報仇。
只是剛追兩步,蘇綰寧便有些體力不支。林昭彥趁勢將她扶起,安慰道:「月黎在追,他逃不掉。」
蘇綰寧一把推開,冷笑道:「那日你率人圍剿,不是照樣被他逃了嗎?」
如今她只想親手抓到陳小武,找到殺害父親的幕後之人。
憑著一股韌勁,蘇綰寧硬是跟到了懸崖邊上。陳小武身上多了不少傷疤,顯然是被月黎所傷。照理說,他一個土匪頭子,不該如此狼狽,可是之前圍剿,讓他元氣大傷,身上的舊傷還未痊癒。
蘇綰寧見到陳小武,眼睛通紅,像是要吃人:「說!是誰指使你殺害我爹的!」
陳小武捂著受傷的胳膊,也萬分委屈:「我們只劫富濟貧,從不殺人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