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姐夫婿格外香

  送走莫無與月黎後，蘇綰寧吩咐了下人準備馬車。

  

  紅英看著天色漸晚，且烏雲瀰漫，勸解道：「小姐，這麼晚了去哪裡？我看這天快要下雨了，有什麼事你吩咐我去辦就好。」

  「回府一趟，有東西要拿。」蘇綰寧並未接納紅英的意見，只是稍作整理，便上到馬車上。

  車裡的香薰散發著淡淡地香氣，有著寧神的功效。

  她閉著眼，想起今日莫無的問話：「蘇小姐，沒有證據，你可不要平白污了我們莫家的名聲。」

  其實莫無更怕的是此事對莫雪央造成的影響。

  畢竟未婚夫與庶妹有染，傳出去便會淪為京都的笑柄。可是他卻沒有意識到，莫雪央敢逃婚，便已是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了。

  蘇綰寧輕嘆了一口氣，看得出來，這莫無，是關心則亂。她敢篤定莫雨琴和衛鈞恣的關係不一般，正是之前他們從慈雲寺燒香回來見過的那一面。

  她天生嗅覺靈敏，自是聞到了兩人身上有著相同的香氣。

  而那香氣，正是莫雨琴口口聲聲的獨創香料。如若真的是關係清白，分坐兩輛馬車的二人，怎麼會沾染上同樣的香氣？

  若說是人多不小心碰觸到的，那味道應該很快散了去才對。

  莫無在聽完這一番話後，雙手握拳，爆出青筋，似乎不敢相信這二人竟然敢在莫雪央的眼皮底子下做這等事情。

  可是，真相永遠都是出人意料的，誰讓妹妹總喜歡惦記姐夫呢？

  蘇綰寧不過眯眼地功夫，便已回到了蘇府。只是馬車沒停穩，一個踉蹌，蘇綰寧險些摔倒，好在紅英眼疾手快，扶住了自家小姐。

  「哈祁兒，你怎麼趕得馬車？」

  紅英忍不住責怪道。掀開車簾，卻又急忙的將帘子落下。關切地看向自家小姐：「小姐，我先給你檢查一下，有沒有受傷。」

  不過是沒坐穩，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蘇綰寧看著紅英為自己檢查，但也不過是上下亂摸而已。

  她伸出手，想要掀開車簾，卻再次被紅英打斷。

  拙劣的演技讓蘇綰寧的臉色沉了下來：「讓開。」

  見小姐生了氣，紅英訕訕地收回了手，任由蘇綰寧掀開車簾，然後看到沉勉正扶著蘇婉兒，從沉家的馬車上緩緩而下。

  蘇婉兒自然是看到了蘇綰寧，眼角精光乍現，忽而歪了身軀，倒在沉勉身上。

  「哎呀，我沒站穩，扭到腳了。」

  那模樣，是恨不得將自己整個兒貼在沉勉身上。隨後衝著蘇綰寧露出一個挑釁的目光。

  紅英小心翼翼看向自家小姐，看著她只是輕蔑地一笑，隨即翻身，下了馬車。從頭到尾，都沒有正眼瞧過這兩人。

  或許，在小姐心裡，這位曾經的沉勉哥哥，如今也不過是個相識之人而已。

  紅英緊跟幾步，追上蘇綰寧，在經過沉勉二人身邊時，她清晰地看到沉公子眼神里的兩難。可那份糾結，隨即便被蘇婉兒轉移。

  她兩眼淚汪汪地看著沉勉，一副嬌弱的模樣：「沉勉哥哥，我疼。」

  沉勉嘆了一口氣，也顧不得男女有別，攙扶著蘇婉兒，慢慢地朝著蘇府大門靠近。

  紅英直覺，沉公子不會善罷甘休。

  但如今兩頭不清曖昧地姿態，著實讓她看不懂。

  蘇綰寧回到蘇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了父親的書房。這書房她平日鮮少進去，父親離去多日，這案台上竟然有了薄薄一層灰塵。想必是下人們偷了懶。

  她在案板上翻翻找找，終於找到當年娘親收藏的圖譜。以前總覺得圖案老舊複雜，而娘親日復一日地讓她練習刺繡，著實無聊地慌，如今卻是如獲至寶。

  那圖譜的每一個細節，都只能說是精美。她知道，經典，是永遠不會過時的。

  紅英見小姐找到了想要的東西，便催促道：「小姐，馬上要下雨了，我們今晚……」

  她想問是留在蘇家還是回去，可看小姐的表情，顯然不想在蘇家多留。

  原本陰沉的天際忽然被劈開了兩半，隨即一陣雷聲貫徹響耳。

  蘇綰寧被驚了一下，但耳尖地聽見了伴隨著雷聲的驚呼聲。

  紅英隨即拿起案板上的硯台，隨著蘇綰寧一步一步地向著聲音的源頭靠近：「誰在那？」

  沒有回應。

  黑漆漆地書房裡，什麼都看不清。

  蘇綰寧也抄起了距離自己最近的花瓶。若是讓她爹知道了，非得心疼死，那花瓶，價值不菲。

  就在蘇綰寧準備將花瓶扔過去的時候，書架後面，緩緩走出一個女人。

  一道閃電再次划過，照亮了女人的臉。那是一張年輕卻又憔悴的臉，眼神里滿是驚慌。她一手扶著隆起的肚子，細聲細語地朝著蘇綰寧打了個招呼：「二小姐。」

  「柳姨娘？」紅英認出了眼前的女人。

  一個即將生產的孕婦，不呆在別院裡好好養胎，為何出現在這書房裡？

  見蘇綰寧的臉色陰沉，柳姨娘連忙解釋道：「我見老爺遲遲不歸，書房也無人打掃，就想著收拾一下。」

  紅英將蠟燭點起，果然，柳姨娘處的位置上，乾淨了不少。

  想著以前二人同為奴僕時，還常常說些體己話，如今升了姨娘，倒是生分了不少。想來柳姨娘如今的生活也不盡如意，自那日老爺醉酒之後，給了她應有的名分，就鮮少再踏進柳姨娘的院子中。

  底下的丫鬟雖然嘴上說著柳姨娘命好，心底都有些瞧不起她。還好她肚子裡還有一個孩子，這成了她最後的依靠。

  蘇綰寧細細打量著柳姨娘面前的書架，良久，才說道：「打掃書房本就是下人的工作。」

  柳姨娘臉色一紅。

  「姨娘只管呆在院子裡好好生產，下人不盡職，你有權調教。」

  畢竟大房院裡，老爺外出，蘇綰寧常不回家，唯一算得上主人的，只有柳姨娘。蘇綰寧這話，似是給了柳姨娘一顆定心丸，讓她不用再以下人自居。

  「紅英，回頭知會管家一聲，看看平日裡是誰打掃書房，該罰得罰。」下人們懶散，也不過是看在主子不在。

  紅英低著頭，小聲的說了句是。書房向來是重地，輕易不會讓人進去，而複雜裡面的人，也是管家極為信任之人——他的兒子二平。

  但此前小姐便已經極為不滿二平，而且這人又是綠裳的心上人。紅英想了想，便把此話按下了，該怎麼處理，還是交給管家合適。

  柳姨娘臉色有些複雜，但依舊是默不作聲。

  蘇綰寧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轉身就準備回去衣坊，只是門外的雨越下越大，黑壓壓的，讓人喘不上氣來。

  「不如，今日便留在府上吧。」柳姨娘出言挽留。

  可是雨聲太大，蘇綰寧並未聽清。紅英已經撐起一把傘，擋在了小姐的頭上。踏出書房後，蘇綰寧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在紅英耳邊耳語了一番。

  柳姨娘便見紅英將另外一把傘放在了門口，然後回頭衝著她淺笑，隨即緊跟幾步，追上了蘇綰寧。

  「小姐，你不是向來不喜歡柳姨娘嗎？」蘇綰寧不喜柳姨娘，人盡皆知。她總覺得，這柳姨娘心術不正，那晚醉酒之事蹊蹺得很。

  「不喜歸不喜，但她終究是個孕婦。」何苦為難一個弱女子呢？若她只是想找一個庇護，不興風作浪，蘇府還是容得下一個姨娘的。

  「況且，她肚子裡懷的，可是我的弟弟妹妹。」打斷骨頭連著筋呀。

  紅英似懂非懂，但她知道，自家小姐是個良善之人。

  這麼想著，嘴角不自覺露出一個微笑，只是愣神的功夫，她一下子撞到了蘇綰寧的肩上，嚇得紅英急忙後退。

  蘇綰寧在蘇府大門前駐足，黑暗中，紅英看到不遠處站著一名男子，撐著一把傘，看不清樣貌，但通過身材，她判定那是沉公子。

  果真，還是躲不過。紅英腹誹道。

  蘇綰寧想要繞過，卻偏偏被沉勉擋住了去路。

  她垂下眼眸，沉聲道：「沉公子，請讓開。」

  聽到這個稱謂，沉勉不覺心口一疼。要知道，以前她可是總跟在自己身後喊著小勉哥哥，如今那個滿眼是自己的小妹妹，像是手中的水，握不住，留不下。

  「你聽我解釋，乞巧節那日……」

  蘇綰寧抬起頭，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沉公子莫要誤會了，你我二人，既無婚約，又無血緣，有何需要解釋的？」

  「我和婉兒，不是你想的那樣。」沉勉想要解釋，可是話到嘴邊，卻無從說起。

  「男婚女嫁，講究兩情相悅。既然婉兒對你有情，你也對婉兒有意，那我便祝福你們。」

  說完，便抬腳準備離開。自小到大，凡是她想要的東西，都會想辦法靠自己得到，但本就不該屬於自己的，她也從不勉強。

  「我對蘇婉兒並未有意。」

  這話似是用盡了沉勉所有的力氣，沒了往日那儒雅的氣息，剩下的只有苦悶。

  「我只是受人之託，照顧她。」

  這話綰寧曾聽過，也信過，但沉勉的種種行為，卻狠狠地給了她現實的一巴掌。

  她背對著沉勉，語氣里儘是失望：「你想解釋，卻總也支支吾吾，為什麼？因為你從一開始便沒有信任過我。」

  「你受人之託，卻又防備著我。你對婉兒無意，卻不趁早說明。」即便她不喜蘇婉兒，如今卻也覺得可悲，「你如今的做法，傷害的並不只有一個人。」

  蘇綰寧不想繼續停留下去，怕沉勉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再一次毀滅。等走得夠遠了，她才轉頭問向紅英。

  「你說，當妹妹的為什麼總愛惦記自己的姐夫？」

  莫雨琴如此，蘇婉兒亦如此。可能因為是姐妹，所以看男人的眼光也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