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痛心斷小指
2024-06-06 02:52:15
作者: 采依諾
從一開始,蘇綰寧便懷疑這成衣鋪中出了內鬼。
雖說月黎曾在研製新衣樣時闖入到成衣鋪中,但她不可能只憑一眼,便將圖紙上的所有細節都把握到一模一樣。
所以,她斷定,是原始的圖稿泄露。而能接觸到圖稿的人,寥寥無幾。
蘇家成衣鋪就在茶樓的對面,也是第一時間得知了這個消息。
徐娘在眾人的攙扶下,來到張豐面前,不可置信道:「不,不會的,豐兒是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隨即她跪倒在蘇綰寧的身前:「二小姐,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沒有誤會,這就是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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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綰寧將謝義手中的畫稿扔到徐娘的面前,那是原版的圖紙,本該由徐娘處理的。
她顫顫巍巍的撿起圖紙,難怪前些日子,兒子殷勤的幫自己幹活,原是心裡有了其他的想法。徐娘氣急攻心,險些暈倒,再醒來時,連滾帶爬的到張豐面前,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自小到大,母親都未捨得動過他一根手指。
「娘。」草帽被打飛,露出張豐驚慌失措的臉,「是他們設計陷害我的!」
「事到如今,你還是沒有絲毫悔過之意。」林昭彥搖搖頭,只覺得朽木不可雕也。
「若是你沒那偷竊的心思,別人陷害得了你嗎?」徐娘痛心疾首,「我辛苦做工供你讀聖賢書,就是讓你偷東西的嗎?」
「如若,如若我不這麼做,賭坊的人,會要了我的命!」
「你不是說,戒賭了嗎?」
張豐遮遮掩掩道:「這,這次真的是最後一次了,娘,你幫幫我,我不想坐牢。」
月黎有些看不下去,這是她第二次見到這對母子。第一次,是因為張豐啃老,這一次,竟是偷竊。
「坐不坐牢,自有官府下定論,你真的以為你娘親就能左右嗎?」
「娘,娘,你去求求蘇家,你在蘇家這麼多年沒有功勞還有苦勞,你去求他們不要告我。」
徐娘看著自己心愛的兒子,又轉頭看了看蘇綰寧,心裡糾結萬分。她自然知道,如果求了蘇綰寧,不再追究,就算是官府,也沒有辦法。
可是……
察覺到徐娘的心思,林昭彥擋在了蘇綰寧的面前。
「造成這一切,是你過度的寵溺。」他直言不諱道,「如今他不明是非,不知對錯,子不教,父母之過。」
徐娘沉下腦袋,聽到張豐依舊在耳邊吼道:「你算個什麼東西?敢教育我娘?告訴你,我早晚有一天會出人頭地,讓你們跪下來求我的時候。」
什麼時候,那個滿口禮儀規矩的張豐,變得如此目中無人,張口便是粗鄙之詞?
終究還是做母親的失職。
「豐兒呀,做錯事就要接受懲罰。」
張豐有些不可思議:「不,娘,我不想坐牢。」
見徐娘無動於衷,張豐有些著急:「娘,你可答應過我爹,會照顧好我的。」
徐娘的瞳孔驀得睜大。
見有了反應,張豐趁熱打鐵:「我不過是犯了一點小錯,你忍心就這樣讓我留下案底嗎?」
「一點小錯?」徐娘捂著胸口,一字一頓地說道,「你說得對,我沒照顧好你。辜負了你爹。」
「只要東家不追究,我以後一定改。」
張豐信誓旦旦的說道,可是這話的可信度實在太低。
他已經無數次悔過,但每次都會變本加厲。
徐娘踉踉蹌蹌地站起來,拒絕了他人的攙扶,苦笑道:「在你眼裡,賭博是小事,偷竊是小事,不務正業是小事,那在你眼裡,究竟什麼才是大事?」
張豐被這波反問打了個措手不及,他愣神的功夫,徐娘從地上撿起石頭,晃悠悠的立在張豐面前。
「娘,你這是要做什麼?我是豐兒呀。」張豐看著似乎失了智的母親,步步後退。
周圍人想要拉開,卻被徐娘轟走。沒有人見過徐娘如此瘋癲的模樣,前一刻還是柔弱不能自理,此刻卻像是充滿了戾氣。
「世子說得對,我沒教導好你,你如今變成這個樣子,都是我的錯。」
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徐娘將左手鋪在桌子上,將磚頭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小拇指上。
徐娘白著臉,顫抖著嘴唇,對張豐說了最後一句話:「我與你同罪。」
說完,便暈了過去。
林昭彥輕輕側身,試圖遮擋住眼前這一幕,但那血腥的場面,依舊被蘇綰寧看在了眼裡。
她呆在原地,久久未能從震撼中反應過來。
直到張豐那哭天喊地的聲音刺破耳膜,她才急忙招呼了鋪子裡的小廝,背著徐娘去醫館。
茶樓里一時間亂成了一團。張豐被府衙緊緊扣著,沒能跟去醫館,轉而怒吼著,詛咒著眾人,在最後掩著面,趴在地上,低聲痛哭。
他口齒不清地說著:「我錯了,我錯了。」
可是再如何認錯,也無法彌補他給母親帶來的傷害。
此次事件,最終還是以張豐伏法而落下了帷幕。徐娘斷了小指,自覺愧對恩人,愧對衣鋪,自動請辭,
如今傷勢剛好,她便在家做零工,畢竟張豐欠下的錢,只能由她來償還。
蘇綰寧將自己關在店鋪里,有些悶悶不樂。許是徐娘的事情讓她聯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忽然有些想念那個處處偏袒自己的父親。
「綠裳,你說父親是不是也如徐娘那般,處處縱容著我?」
綠裳略一思索,老爺寵小姐,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可是如今發生了徐娘愛子之事,若是再如此說,怕是小姐心中不喜。
她還未想好如何說,門口便傳來男子敲門的聲音。
門沒關,大敞著的門框旁,站著一位謙謙公子。他淺笑著站在門框外,笑意盈盈地徵詢著蘇綰寧的意見。
「進。」
林昭彥這才踏步走了進來。
「蘇老爺縱著你,自然是因為疼愛子女。」他在門口,聽見了蘇綰寧的問話,「但與徐娘不同,蘇老爺的疼愛是在你沒有觸犯任何底線的情況下。」
「底線?」
「無論你再怎麼胡鬧,都不會罔顧人命,不會染上惡習,更不會碰觸底線。」他想起之前與蘇老爺的對話,雖被外界說女兒紈絝,但他臉上是滿滿的自豪,「正如你父親所說,你骨子裡有著善良和正義,是他的驕傲。」
驕傲?
蘇成文從未在女兒面前說過這話。
蘇綰寧抬起頭,看著林昭彥的眼睛,那眼神清澈見底,絲毫沒有說謊的痕跡。
「真的?」她不確認道。
「真的。」林昭彥確認道。
如此從另外一個人的嘴中了解到父親對自己的看法,蘇綰寧罕見地紅了臉。
但片刻後,她又恢復了常態,反問道:「你怎麼來了?」
府衙上,該走的流程也都走過了,她自覺兩人之間應該再無瓜葛才對。
林昭彥從懷中掏出一個布袋,裡面似乎是裝著什麼東西:「給你送東西。」
可蘇綰寧的目光卻一直停留在那隻被包裹密實的手掌。
昨日聯想到自己被林昭彥害得獄中吃苦,且幾次交鋒都在口角上落了下風,頭腦一熱,便咬了下去。
現在回想,那一口,可是不輕。
她慌忙將臉瞥到一邊,然後接過包裹。那包裹很輕,層層揭開後,才看到裡面放著的竟然是一個可愛的玩偶。
「這……」蘇綰寧想問,這是送她的嗎?可她自知兩人還未熟到互贈禮物的地步。
「是你父親托人帶回來的。」林昭彥解釋道,「正巧我與那人相識,便做了個跑腿,過來送你。」
「跑腿?」堂堂一個世子,竟然做跑腿,說出去,應該也沒人相信吧。
但這禮物挑的,的確是父親的眼光。
「父親還當我是三歲小孩。」她早已過了喜歡玩偶的年紀。
「在父母眼裡,孩子多大,終歸都是孩子。」
這話像是說在了蘇綰寧的心上,她的嘴角便不自覺的上揚,看向林昭彥的目光也緩和了許多。
「說吧,你今日除了跑腿,還有什麼其他事嗎?」
「你可認識李書年?」
名字有些耳熟,但蘇綰寧確信自己並不認識此人。
「李書年是貴妃的表弟。」
蘇綰寧恍然大悟,可依舊不解道:「我與此人並無交集。」
「可據張豐說,他做此事除了賣樣衣圖稿,還有一個叫李書年的人許諾他,只要能攪亂蘇家,便能得到一筆豐厚的報酬。」
蘇綰寧皺著眉,想起之前宮中探親時,淑貴妃還對蘇家讚譽有加,這不過數日的光景,竟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難怪送去宮中的姊妹服飾遲遲沒能傳出消息,蘇綰寧想著,有些心疼自己送出去的禮物。
林昭彥見其發呆,輕咳一聲:「李書年目的不明,我們又沒有證據,你最近也要多加小心。」
「許是有什麼誤會吧。」蘇綰寧喃喃道。
可她心裡卻是清楚得很,李書年便是貴妃在宮外的打手,平日對貴妃馬首是瞻,若真是有什麼動靜,也定是淑貴妃指使的。
在林昭彥走後,她苦思冥想,也不知道這其中究竟出了什麼差錯。
但如今看來,他只想搞臭蘇家的名聲,並未其他想法,如今張豐被抓,想來李書年也能安分些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