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芷蘭番外1

2024-06-06 02:51:03 作者: 蔡司

  採薇採薇,薇亦作止……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飢。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1、

  斜陽入帳,揚起寸寸相思。

  

  「姑娘,莫唱了,怪傷心的。」福琴走出帳子,將一件綴了狐狸皮的大氅披在秦芷蘭的身上。

  悠悠的吟唱聲戛然而止,秦芷蘭出神地望著連綿的遠山:「福琴,咱們來多久了?」

  福琴頓住系紐扣的手抬眼望了望秦芷蘭:「一年……一年零一個月單六天……」

  「你記得比我還清楚。」秦芷蘭笑了一下。

  福琴撣了撣秦芷蘭肩上壓根兒不存在的灰塵沒接話,她順著秦芷蘭的視線望去,只覺得本就空落落的心更加惆悵了。

  北地不比中原,更不比江南。

  自進了九月天氣就漸漸轉涼了,不等中秋過完,葉子就一層一層地落,草也漸漸枯黃。 十月在中原還是金秋,但在北地已經下霜了,到了十一月更是冷得受不住。

  「看樣子,要下雪了。」秦芷蘭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福琴也只管點點頭。

  「祖合熱!祖合熱!」身後傳來青年爽朗的呼喚聲。

  祖合熱,這是秦芷蘭在北地的名字。

  秦芷蘭壓下心底的惆悵,轉過身換上一副媚態,望著奔她而來俊朗青年。那人面容俊朗,全然不似中原人扁平柔和,而是稜角分明、眼窩深邃。

  「見過合罕。」秦芷蘭對著來人盈盈一拜,行的仍是大周的禮。

  但來人全然不在乎,他一把將秦芷蘭拖進懷裡:「說了多少次了,叫我努爾,不要總是喚我合罕。這裡不是大周,忘掉那勞什子繁瑣的禮節吧。」

  努爾,一年前遊歷大周時,對秦芷蘭一見鍾情的北地皇室小王子,如今北地最尊貴的王。

  秦芷蘭假意小聲哀求、掙扎著從努爾的懷裡退出來:「努爾!努爾!快放開我,這是帳子外面,」

  福琴見狀早就本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原則退到了一旁低下了頭。

  但努爾打定主意不放開她:「都退下!」

  僕從聽令,紛紛後退到三丈之外,而後背過身去低垂著頭。

  努爾趁機將秦芷蘭緊緊攏在懷裡,而後銜著美人的芳唇輾轉反側。秦芷蘭到真的有些羞憤交加了,揚起拳頭狠狠敲打在努爾的肩上。

  努爾身強體健,秦芷蘭的小錘頭反倒成了助興的情趣。他也不理會,只攬著秦芷蘭的腰肢採擷她口中的蜜。

  2、

  努爾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怎麼就被秦芷蘭吸引了。

  初到中原時,他雖有亂花漸欲迷人眼的感覺,但對柔弱的中原女子始終提不起半分興致。

  那些柔弱的女子,就像剛出生綿羊或者兔子,用手輕輕一捏就會魂斷。他是草原上的雄鷹,最瀟灑的勇士,較於綿羊和兔子,烈馬更與他相配!

  他喜歡烈馬,更喜歡馴服烈馬的過程。五歲時,父罕曾送給了他一匹小馬駒,等他八歲時,小馬駒也長成了烈馬。

  他在父罕的教導下,他親自馴服了那匹烈馬。雖然過程中經歷了無數次的摔打和抗爭,但當那匹烈馬臣服於他時,那快意和驕傲他一輩子也忘不了。

  努爾更加忘不了,這匹烈馬多少次與他出生入死,甚至在危急時刻犧牲自己將他送往安全地帶。

  馬的烈性和忠誠是可以畫等號的。女人也一樣,那些被教條禮儀馴服柔弱的中原女人,一生都依附他人活下去。誰更強大,她們就依附誰。

  這樣的人,尚且讓自己活下去的能力都沒有,又何談忠誠呢?

  可是秦芷蘭不一樣。初見秦芷蘭時,她已經從高處跌落成為階下囚。然而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個表面看起來柔弱的女子仍舊端莊大方。

  她沒有粉身碎骨的頹敗,更沒有自暴自棄的敗意。她仿佛一株堅韌的野草,眼裡迸發出無盡的生意和恨意。

  野性!努爾知道,這純粹的恨、純粹的欲望叫做野性。中原太溫和了,這樣天然的野性只有在他們北地,在他們最遼闊的草原才能餵飽、養大!

  努爾怎麼也預料不到,這一日他只不過是打街上走過,恰好與她的囚車擦肩而過。可就那麼一眼,草原上最驕傲的小王子,淪陷了。

  他打著秦晉之好的名義,用重金將她贖了回去。並親自為她取了族人的名字——祖合熱,天上的星星,耀眼又遙不可及!

  努爾篤定,這個外表柔弱內心堅毅,但又充滿欲望和野心的女子最是與他相合的。他欣賞這個敢於將野心擺在臉上,且並不為此而感到羞恥的女人。

  回憶助長了努爾對秦芷蘭的愛意,他不再滿足簡單的唇齒相依,趁著她氣息不穩、意亂情迷,努爾打橫抱起小女人進了帳子。

  輕輕將她放在床上,褪去她繁瑣的衣裳,隨後他卸下身份和驕傲,以匍匐的姿態,極儘可能地取悅她。懷中的女人儘管沒有愛上他,但努爾仍不介意用這樣的方式表達對她的愛意。

  3、

  秦芷蘭醒來時,窗外的雪已經落了滿地。帳子裡暖融融的,福琴在外帳的一冊圍著火爐燉煮吃食,努爾這是倚靠在她的身邊做手工活。

  「祖合熱,你醒了!」努爾見她醒來,轉過頭來對著她笑。

  秦芷蘭想起他方才的孟浪就有些氣悶,中原的女子再怎麼大膽,在大庭廣眾之下親密的事情也是不會做的。

  雖說北人舉止粗獷豪放,但像努爾這般大膽放浪的,她也是頭一次見。故此,努爾的笑容和討好她裝作視而不見。

  「姑娘,喝水吧。」福琴走進來,算是解了努爾的圍。

  努爾從福琴手裡接過茶杯,親自送到秦芷蘭嘴邊:「你莫要氣了,我心悅你,自然忍不住。下回注意就是了。」

  秦芷蘭被努爾折騰許久,又睡了許久,此間滴水未沾。早就渴了,是以也沒有拒絕努爾的示好。就著他的手連灌了兩杯才停下。

  「下雪了嗎?」

  努爾知道秦芷蘭這是接受了他的道歉,給他台階下:「下了一個時辰了,帳子外白茫茫一片,可要去看看?」

  「要去。」秦芷蘭睜大眼睛看他。

  秦芷蘭意動,但福琴卻是不許了:「合罕,姑娘身子弱。這會子出去見了風了就不好了。」

  福琴考慮得周全,秦芷蘭淪為階下囚時沒少吃苦,身子骨弱了不少。隨後又一路奔波地來到北地,若不是路上救了個逃難的鄉野郎中,估計撐不到北地就香消玉殞了。

  努爾聽罷有些遲疑地看向秦芷蘭,但秦芷蘭噙著一抹冷意的媚態開口。

  「怕什麼,若要在這塞北苦寒之地紮下根去,躲在帳子裡怎麼行?」

  福琴不再說話,看著秦芷蘭有些愣怔,她好似又看到了那個往日的秦家嫡女,但又好似看到了另一個不曾見到過的秦芷蘭。

  自秦家敗落以來,她眼見著秦芷蘭將往日的種種藏在眼裡、心裡,面兒上做出一副與世無爭的嬌弱和討好來。

  但實際上,往日的那些不甘和恨意絲毫未曾消失,說不得還在心裡瘋長了起來。福琴突然有些怕了,她不知道自己怕什麼,明明離那些舊人舊事已經那麼遠了。

  可為什麼,她害怕得無以復加呢?總覺得前面有萬丈深淵等著她們。

  「姑娘,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不好嗎?」她幾乎是顫抖著問出聲。

  秦芷蘭收起魅意,眼神一瞬變得凌厲,但隨後又收了起來。

  「福琴,我自是知道你為我好。可是我的不甘,我的怨我的恨……它們藏在心裡,像一隻怪物日日啃噬著我的心。」

  「我好痛!如果不把那怪物放出來,我會死……我會死!」

  舊人舊事努爾不知道,但他聽出了秦芷蘭口中的絕望和憤恨。他本能地伸出手,將她攬抱在懷裡。

  「既然忘不掉,那就記著吧。」

  秦芷蘭眼裡蓄滿了淚,她忍住心底翻湧上來的心酸,主動伸出手抱住努爾的脖子:「努爾,我的合罕。你愛我嗎?」

  「祖合熱,你是我的星星。」努爾直白至極。

  「你知道我不愛你對嗎?」秦芷蘭伸出手撫摸著眼前這個赤誠的男人,撫摸他的眼睛,撫摸他的嘴唇。

  努爾爽朗一笑:「你會愛上我的,我知道。」

  秦芷蘭也扯著嘴角一笑,眼淚隨著面部肌肉的抖動顫巍巍落了下來。

  「努爾,這裡住了一個男人。」秦芷蘭摸摸自己的胸口,滿臉的哀傷,「可他背叛了我,愛上了別人。」

  「他曾許諾我明媒正娶的正妻之位,可也是他讓我淪落至此。因為你,我沒有苟且地活著,可到底也是生不如死。」

  「努爾,你說你愛我,說我是你的星星對不對?」秦芷蘭邊說邊流淚,但眼裡又含了笑。

  那模樣,福琴看得絕望不已。

  但努爾卻是俯身上前,將那些眼淚吮吻了去:「對!」

  努爾話音落,秦芷蘭眼淚流得更多了,也笑得更美了:「努爾,若是你能幫我殺了他,我便把我的這顆心送給你!」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