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時有了媳婦
2024-06-06 02:47:24
作者: 蔡司
今日本是三日回門,但姚沁卻是無家可歸。
不說姚明義已經亡故,就是叔伯親戚哪一個不是豺狼虎豹。再者說,如今正是梁開濟治療的關鍵期,所有人的心思都在他身上,分不出半點給姚沁的。
就這樣,回門之日便被蹉跎在了自己的小院兒里。若說前世,姚沁確實哀怨良久。但現在姚沁只覺得輕鬆自在。
用罷晚飯,和安公主這才想起回門之事。懊惱之餘不免忐忑,剛從姚沁那裡得了救命方子,轉眼間連回門禮都忘得一乾二淨,生怕姚沁積怨。
「今日是母親糊塗,只一心記掛著寅哥兒的身子……」
姚沁拍拍和安的手:「婆母不必自責,我家裡什麼情況您是清楚的。我自幼喪母,父親生怕我吃了後母的虧,一生未有續娶,也不曾過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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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了,媳婦也就沒家了。叔伯親戚左右看我是一塊肥肉,恨不得咬一口啃一口。不回去,您不知道媳婦心裡多自在。」
如此難堪的家事被姚沁坦然講了出來,眾人沒有不佩服的。誰家沒有幾件子腌臢事,都是藏著掖著呢。敢於這般坦蕩給人看,即使是醜事,也都去了三分腥氣。
「你也莫怕,有婆母在,自會給你撐腰。改明兒你回去,只管拿捏起將軍夫人的派頭,我看誰敢給你半分眼色瞧。」和安公主是既欣慰又是心疼。
剛說完,和安公主捂著帕子乾咳了幾聲,聽得姚沁直皺眉。她順勢遞過去一杯熱茶,又站起身來幫她順氣。
「婆母,我見你這兩日總是乾咳,可是不舒服?」
和安公主喝了一口茶水,總算疏解了嗓子裡的瘙癢感,聽見姚沁詢問,不在意地擺擺手。
「老毛病了,每年一到秋里,便總要咳上幾日。過幾日就好了,不礙事的。」
「怎得不讓韓太醫開一副湯藥吃吃?」
喜麽麽見狀似真似假地抱怨:「少夫人是不知道,我們公主是出了天不怕地不怕,當年跟著老將軍,戰場也是去過的。但唯有一樣,就是怕苦。」
「自我伺候她起,每次有個頭疼腦熱的,都要拖上好些日子,就是不肯吃藥。就說這咳嗽,沒有個把月,是好不了的!」
和安公主被喜麽麽在媳婦面前揭了短,也不氣惱:「既然過幾日就能好,做什麼要吃那苦汁子。再說,是藥三分毒,吃那麼多做什麼。」
大概是梁開濟的身子病情見好了,和安公主心裡沒了鬱氣,說話都帶了三分的嬌氣。
主僕兩人原是無意的閒談,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姚沁卻將這事放在了心上。
翌日一早,她便吩咐香草採買了雪梨,川貝、陳皮、百合、羅漢果、金銀花。
「夫人,你病了?」阿杏見香草買回來許多藥材,有些擔心「奴婢這就去找韓太醫!」
「哎,你又犯傻。」香草一把拉住她,「夫人這是要熬秋梨膏!潤肺止咳的!」
「秋梨膏?」阿杏越發覺得自家夫人不簡單,這宮廷專供娘娘的藥膳都會做!
姚沁抿唇笑笑也不解釋,她會做秋梨膏,卻與宮廷御膳房做給娘娘們的秋梨膏不同。這梨膏,是她跟著一個鄉下郎中學的。
姚明義雖是儒生,但卻並不迂腐,反而常效仿前人「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自小帶姚沁走南闖北,甚至還編寫了一本《風物誌》,講得便是各地的山川風貌,民風民俗。
姚沁跟著父親,一路耳濡目染,學了一肚子雜學。姚明義也不在意,任由她野蠻生長。
主僕三人忙活了一上午,二十斤的雪梨最終製成了三小罐的秋梨膏。姚沁心裡惦記著和安公主,晌午飯也顧不上吃,就來到了和安公主的院子。
「婆母!」
姚沁透著歡喜的聲音傳來,落在了躺在軟塌上的梁開濟耳朵里。
「母親?」他疑惑地看著和安公主。
和安面色有些尷尬:「這事兒說來話長,我晚些時候告訴你。」
說罷,和安公主便來到了正廳:「寅哥媳婦,有什麼事跑得這麼急?」
「媳婦要孝敬婆母些東西!」姚沁這會兒心裡只有秋梨膏,也就沒注意到和安公主瞥向內間的眼神。
她將秋梨膏從阿杏提著的木盒裡拿出來:「婆母,這是剛熬好的秋梨膏,止咳潤肺最是有效了。」
和安公主有些驚喜,往日在京中,這秋梨膏每年宮中都會遣人送來的。這些時日在青崖鎮,一直不曾吃過,所以咳嗽才會厲害,沒想到姚沁會做這個。
「秋梨膏,你如何會熬製?」和安長公主忙讓喜麽麽沖泡了一杯,「味道比宮中的還好些。」
姚沁據實以告:「以前隨家父遊歷時,見一個老郎中熬製過,便求著老郎中教給了我。昨日看您咳嗽,又不肯吃藥,這才想起來。」
「乖孩子,真是有心了。」和安公主拉起姚沁的手,放在手裡摩挲。
姚沁難得地臉紅臉紅了,她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笑開了。
十六歲的姚沁,正是花初綻的年紀。她本就是美人胚子,如今長開了就更是嬌艷。只粲然一笑,便讓梁開濟有些移不開眼。
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笑容他總覺得在哪裡見過。
姚沁走了,他的視線透過窗戶隨著那離去的背影,久久沒有收回。
和安走進內室時,看到的便是這幅光景:「如何?」
「母親在說什麼?」梁開濟不動聲色移開視線。
和安也不揭穿他:「嘗嘗這秋梨膏泡的水,比起宮裡的如何。」
「尚可。」梁開濟一口灌了下去,「我怎不知何時有了媳婦?」
「其實這也是事出有因,當日你昏迷不醒,藥石難醫……」和安長公主將事情始末娓娓道來,卻聽得梁開濟頻頻皺眉。
那是給自己沖喜的小媳婦?他的父親救了自己的謀士蔣仕安,如今她又救了自己......
「母親,你也知道,我的婚事是由不得自己的。」梁開濟本意並不是拒絕,只是怕委屈了姚沁。
但聽在和安耳朵里,卻成了這一層味道。
「這我省的,我本想著你如果看上了,便給她一個平夫人的名頭,等誕下你們的孩子,再接回京去。畢竟於你有救命之恩,你舅父自然也不會說什麼。」
「如今看來你是沒看上。既是如此,到時給她些田產錢財,與她講明白情況便可。」
梁開濟有些愣了:「她……她……可願意?」
「這孩子不同於一般閨閣女兒,通情達理明辨是非。」和安在宮裡長大,最懂識人。前幾日,她暗示姚沁不要急著見梁開濟。
那姑娘果然聽懂了,幾日來都循規蹈矩,不越雷池半步,更是不肯靠近梁開濟所住院落半步。一看便是個心思玲瓏的。
梁開濟說不上什麼感受,那道不清說不明的熟悉感,隱隱讓他有些失落。
夜裡,他夢見一嫵媚女子在他身下期期艾艾地喊著:「夫君、夫君……」
梁開濟用力撥開眼前的迷霧,竟看到了姚沁的臉。他從夢中掙扎著醒來,才驚覺自己夢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