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繼有人
2024-06-08 09:06:07
作者: 柴托夫司機
謝謝小可愛們的一路陪伴,故事即將迎來大結局。若有劇情和人物故事原型需要講解,歡迎評論區留言。🥰🥰🥰
李弘最終被安葬在此前已經停建的皇陵之中。出殯那日萇離沒有出現,這引來猜測紛紛,痛失愛子於昭獻皇后而言定然是個不小的打擊,因此而一病不起也在意料之中。
事實上萇離的確不是病得不輕,卻也不至於出不得門,此時她正裹著裘皮在庭前賞雪。
「這樣好的雪景,明年我就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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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梓知道此言非虛,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猶豫片刻後道:「您該想些好事。」
萇離淡淡一笑,道:「我這一生有幾件好事可以想?」
「您遇見聖人的時候不正是下著大雪?這難道不是好事?」
「遇見他時是下著大雪,至於好事嘛……雖然不是壞事,可也不是什麼天大的好事。」萇離道。
「但聖人一定覺得是好事。」桑梓上前向她手中塞了一隻手爐。「要奴婢說,您這一生至少過得值得。」
「要這麼說的話,也不是不可以。除了天子冕服我沒穿過,其他天子該做的事情我都做過了。」萇離莞爾道。
李稷回來時,萇離仍站在庭前。「今日不讓你去就是為讓你好好養病,你可倒好,站在雪裡挨凍。」
「十郎勿要胡說,我可是穿了許多呢。」
拉起綰綰的手,發現尚有餘溫,李稷心頭的不悅消減了一些。「今日一切順利,你且安心。」
「好。」
「十郎?」
「何事?」
「你曾答應我的生同衿,死同穴,可還作數?」
李稷足下一頓,道:「我對你食言過嗎?」
「當然沒有。」
回到室內,看著李稷親手為她解下裘皮,萇離鼓起勇氣說出心中所念。「我今日登了玄武門的城樓。」
「你到底……」李稷嘆息道。
「母子一場,總要去送一程的。」
李稷終是沒再說什麼。
萇離接著說道:「我想著營建陵墓耗費眾多,縱使如今國力強盛,也該儉省些才是。不如因山而藏,不必起墳。今日從玄武門北望可見數座山峰,來日我長眠於此,可依舊日日看著十郎。十郎若是想念我了,也可登上玄武門去看我。」
「知道了。」李稷淡淡應了一句。
開春之後天氣漸暖,萇離就一直纏綿病榻,病情時好時壞,讓人憂心。
阿渃回回入宮探望,幾乎每回都哭成了個淚人。
「你若是再這個樣子,就不必再來看我了。」萇離很是沒好氣地道:「來日大喪,你這個二品命婦跪的位置一定靠前,那時你哭不出來,就是大不敬,所以你還是留著些力氣去那時哭吧。」
「阿姐!」阿渃紅著眼睛怒道。
「本來十幾年前就該有的事情,你何必如此?」萇離語氣平靜。
「就算阿姐不能長命百歲,可不該是如今這個樣子。你和聖人唯一的骨血也沒能保住,我怎能不傷心難過?」阿渃愈發泣不成聲。
「阿渃,你當真覺得做九五之尊是好事嗎?」
「自然不是。可……阿姐不該什麼都沒留下啊!」
「誰說我什麼都沒留下?他日史書工筆,無論是名垂青史,還是永世罵名,世人都會記得我叫妘琬。能青史留名之人不多,能青史留名的女子更不多。」萇離笑道。
「阿姐幾時在意這些虛名了?」
「那閨學總是我留下吧?」
「我猜此事也不是阿姐本意,倒像是大長公主的意思。」提起大長公主,阿渃至今仍有不忿。
「難道你就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可以自己做主?」萇離握著阿渃的手道:「大長公主的路的確走錯了,我也不知自己對錯與否,可我一定走得比她遠。」
「阿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阿渃道。
這是萇離對每一位能到自己病榻之前的外命婦的最後囑託。
不久之後的某日朝會,有人代昭獻皇后呈上奏摺,其中所述內容讓朝野震驚。
昭獻皇后奏請不再允許女子參加科舉一事,同時請聖人允許各州府興辦閨學。
不再讓女子參加科舉是多少朝臣的多年夙願,可是允許各州府興辦閨學意味著什麼,他們心知肚明,他們更明白的是這個閨學一旦開了,再要關掉絕非易事。
所以對於不再允許女子參加科舉一事,朝臣們是一片附議。而對興辦閨學一事,他們雖不能明面上反對,可吏部出來說沒人,戶部出來說沒錢,這就能讓閨學辦不下去。
「陛下,臣有本要奏。」一個女聲打碎了他們的如意算盤。
此人是繼昭獻皇后之後,第二位通過科舉上來女官。而她還有另外一層身份,她是梁王的嫡長女,聖人欽封的信成郡主。正是因為這層身份她才能在嫁人後繼續出入朝堂,郡馬出身一般,就算對此不滿也是敢怒不敢言,故而信成郡主如今已經做到了正五品的御史中丞。
李稷抬手示意信成郡主暢所欲言。
「陛下,臣記得明明去年國庫尚有盈餘,如今不過二月戶部卻說沒錢,臣實在費解,還請陛下徹查是否有人貪墨。」
此言一出,戶部尚書的臉就青一陣白一陣了。「陛下,各地興辦閨學花費巨大,國庫盈餘恐怕不夠啊。」
「陛下,若是不夠也無妨。如今功臣田要也需繳賦,外命婦也是陛下封賞,自該夫妻一體。臣代母親呈上長安城內所有外命婦情願,自今日起外命婦俸祿十中之一上交國庫,為興辦閨學之用。」
此言一出,原本許多要說話的人就默默退了回去。自家夫人懇出錢就已經是態度了,自己再敢廢話,那就是今日不想回家了。
信成郡主又道:「至於吏部說沒人,那也無妨。長安城內閨學這些年來也教出出了不少有才之士,她們做個教書先生綽綽有餘。況且各地這些年來也有些通過鄉試,卻在會試中折戟的女子,她們當個教書先生也是夠的。」
眾人此時都明白,這是女人們合起伙來跟他們這些朝堂上的男人們叫板了。更要緊的是,此事無論怎麼做他們都是輸,無非就是輸里子還是輸面子的問題。
這個局面李稷更加清楚,這是綰綰作為皇后第一次動用她的勢力來跟自己叫板,而這一局的確是她贏了。李稷更明白這是綰綰的遺願,更不必說自己還沒那個本事禁了天下女子讀書。於是道:「准奏,只是各州府只准辦一座,不得多建。這筆錢從戶部出,後續花費由外命婦們出資,各地閨學受當地刺史監管,若有違矩嚴懲不貸。」
「臣謝陛下隆恩!」
誰都沒有注意到一顆淚珠從信成郡主眼中掉落。當年長樂大長公主是用權勢逼著聖人鬆口,那今日昭獻皇后就是用命換來的聖人鬆口。即便自己貴為郡主,可這些年來涉足朝堂的艱辛苦楚,只有自己知道。前輩們披荊斬棘,不是為了讓後輩躺著享福的,縱使前路艱辛,那又如何?道阻且長,行則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