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迴

2024-06-08 09:05:53 作者: 柴托夫司機

  一個謊言果然是需要更多謊言去圓的,萇離明白自己此生都要活在謊言裡了。

  孩子滿月那日,雖然沒有滿月酒,可李稷帶著他去上早朝,與自己一道接受百官朝賀。如此禮遇,顯然不是宮中設宴可比的。

  按宮中慣例,皇子公主們都與其母同殿而居。可一直以來,萇離是與李稷同住的,現下如何安置孩子倒成了個問題,皇子與其父同殿而居,還是亘古未有之事。以這位六皇子的年紀,即便現在就立為太子,他也不可能離開萇離,自己住到東宮去。

  

  眾人犯難之時,李稷大手一揮。「不必麻煩,綰綰還是與我同住,把弘兒安排到偏殿去就是。」

  「十郎這是何意?」如此安排,萇離也未曾想到。

  李稷只瞟了她一眼道:「孩子不就應該長在父母身邊嗎?我們的孩子,自然要自己養。」

  萇離帶著淺淡笑意,應道:「好。」在她看來,住在一處才能叫做一家三口。

  孩子剛送來的時候,穩婆就說這孩子體格健壯。乳母的奶水極好,又有萇離的精心照顧,所以當萇離抱著他回宮之時,小傢伙已經沉了不少。

  「你如今不比從前,若是吃力,就勿要勉強。」說話間李稷從她手中接過孩子。

  萇離摸了摸孩子熟睡的小臉。「如今還抱得動,待弘兒再大些我就真的抱不動。所以現在要多抱抱他才是。」說完身子一歪靠在李稷身上。「原來我們也可以有如此歲月靜好的時候,日子就該這樣一直過下去才好。」

  看著萇離此時的神情,李稷心中泛起無盡苦澀,倘若這真是他們的孩子該有多好。

  有了孩子之後,萇離逐漸淡出朝堂,朝臣們很少能在朝堂之上見到她。隨著她逐漸淡出,皇長子李希日漸在朝堂上活躍起來。自他年滿十歲後,除了日常課業以外,李稷開始允許他偶爾去宣政殿聽政了。

  這樣的安排,使桑梓難免有些緊張。

  如今李弘正是牙牙學語的時候,萇離心情不錯。「你又不是不知道,真正要緊的事情都是在紫宸殿內議的,你何必緊張。他是皇子,他能不能做個賢王那是後話,他還是學著去當個賢王的。更何況他又是長子,總要給弟弟們做個榜樣,他做不了周成鈺,至少現在不行。」

  沈燕婉原就同萇離走得近,如今兩人都有了孩子且年紀相仿。當萇離不方便把孩子帶在身邊時,是直接交給沈燕婉暫時看顧的。故而這兄弟倆如今時常在一處,雖然並不比李弘大多少,卻很有哥哥的樣子。

  彼時,李祺正湊在萇離身邊,拿撥浪鼓逗弄著弟弟。

  「娘娘,過幾日射典的時候,您能不能跟父皇說說,讓兒和四哥去瞧瞧?」稚嫩的聲音怯怯地道。

  萇離笑道:「是你自己想去,為何還要把你四哥捎帶上?」

  李祺的小臉瞬間變得通紅,囁嚅道:「的確是兒想去,可……可姨姨說,四哥都還沒有去過,兒不能越過哥哥們去。」

  萇離心如明鏡,若說這個宮裡最拎得清的是燕燕,這麼教孩子才是生存之道,況且這也是李稷希望看到的。

  「祺兒如此懂事,我當然要答應。」

  方才緊張的小臉在瞬間露出真心愉悅的笑容。「兒多謝娘娘恩典。」

  李稷回來的時候,萇離便同他說起了此事。

  「畢竟天下承平日久,武備雖然不可鬆弛,皇子們的騎射無論何時都要能拿得出手,但他們絕對不可窮兵黷武。為著這個,我才想著皇子們大些了再去觀禮。不過老四老五都是性子溫和的,他們這個年紀愛熱鬧也無可厚非,讓他們去就是,只是別學了老大的習氣。」

  李稷這話是有所指的,皇長子已多次表現出希望在戰場上建功立業的意思了。

  萇離道:「說句實話,這也不怪孩子,他祖父可是實打實的馬上得天下,他父皇雖不是馬上天子,可也是親自率兵打過仗的,若只是如此也就罷了。偏偏他的嫡母也是戰功赫赫,朝中武將雖然對他恭敬,可到底不是對待我那般的心悅誠服。他的嫡母如今不涉足朝堂,可在朝中分量,根本就不是他能比的。男孩子年輕氣盛,換做誰都咽不下這口氣。」

  「他不服氣是真,可他這般態度也不全是為了這個,你少給我打馬虎眼。」李稷冷聲道:「她該學學昭儀,怎麼養孩子!」

  眼見著李稷來了脾氣,萇離忙勸道:「這娘仨又翻不起什麼浪,你何必動氣呢。」

  「此次射典你來開弓吧。」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直讓萇離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李稷不耐煩地道:「你的箭術應付射典還是夠的,就算你失了武功,也還不至於張不開弓。」

  「你這又是哪出?」

  「你近來安靜,有人就掂不清楚自己幾斤幾兩了。」

  「大郎做了何事?」

  「他近來著意拉攏朝中武將,那些是你的舊部。他們倒是識趣,不僅回絕老大的拉攏,明里暗裡地在我這提過一嘴,表明一個忠君的態度。」

  「這孩子……」萇離都覺得聽不下去。「我與那些人如今疏遠是不假,可這些人也不是他能惦記的啊。」

  「我知道心善,哪怕對老大這隻狼崽子也是如此。所以此事交給你,最好別給他老子出手的機會。」李稷面色陰沉。

  被他抱在懷中的李弘顯然是被他的臉色給嚇到了,開始哇哇大哭。

  「勿哭,勿哭。阿耶沒跟你發火。」李稷也意識到是自己嚇到了孩子,忙柔和了面色哄著。

  萇離的心情卻異常沉重,即便一早就知道這一日是一定會來的,卻不曾想一切會來得這樣快。

  射典那日,萇離是將兩個孩子帶在身邊的。

  看著自己與父皇於高台之上觀看娘娘開弓,哥哥們卻站在下面,李祺雖然高興,但比之他四哥,他卻多了些許窘迫。

  李稷看出他的不安,道:「你娘娘喜歡你們這種聽話守禮的孩子,我也很是喜歡。安心坐著吧,這是恩典。」

  李稷刻意提高了聲量,就是為了讓該聽見的人聽見。

  李希已經到了可以下場的年紀,眼見著他進入了最後一輪,萇離總算理解了李稷的火氣。

  如何晏,裴宥等人不屑於在這種時候巴結皇長子,可並非人人都有這份底氣,李希的第十名是跑不了的。

  於是萇離直接叫停了最後一輪,而改為打馬球。

  如此提議自然大快人心,畢竟每年的前十名就那些人,名次並不會有什麼變化,根本就沒什麼可看的,還不如看一場馬球有意思。

  然而,誰也不曾想到這場馬球竟是昭獻皇后親自向皇長子下的戰書。

  全場鴉雀無聲,除了當事雙方,其餘所有人都看向了李稷。

  李稷對此熟視無睹,而是語態悠閒地同萇離道:「行吧,你是該活動活動筋骨了。」

  萇離淺淺一笑,道:「那是自然,不然妾會跟一個半大孩子打馬球嗎嘛。」

  一向爭強好勝的李希,自然容不得被人這般出言不遜,哪怕這人是他嫡母,只要李稷不阻止,他應戰是眾人意料中事。

  一個稚嫩的聲音在此時顯得異常突兀。「大哥還是不要應戰了,娘娘身體不好,大哥贏了就是欺負娘娘,父皇是要生氣的。」

  所有人都被李祺說得一愣。

  旁邊的四皇子也點頭如搗蒜,附和道:「對啊,對啊。父皇,您怎麼能讓娘娘去打馬球呢?」

  李稷緩緩側頭,看著一臉關切緊張的兩個小人,心道:你們對這婆娘真是一無所知,你們老子從來不跟她打馬球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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