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不改

2024-06-08 09:05:31 作者: 柴托夫司機

  李稷離開已有半年,萇離對他的思念愈濃。睡在兩人曾經日日同床共枕的床榻上,萇離愈發渴望李稷的懷抱,於自己而言那才是這世間最安全的地方。

  兩人私下的書信從不提及戰事亦或是朝政之事,有的只有他們互訴衷腸。李稷還會在信中講述他沿途所見,更是時不時地讓人送來萇離以前不曾見過的小玩意,並說日後一定帶她前往白水以東去看看。

  

  翻過年後,戰事節節勝利,眼見有結束之象。此時,擺在滿朝文武面前的卻是一個大問題。從會試到殿試,按照慣例這些事情應該在兩月之內結束,而兩月之內聖人無論如何是回不來的。

  前陣子昭獻皇后代行祭禮,朝臣們已是咬牙忍耐了。這只是因為祭祀事宜須有人去做,且何時舉行也有定數不得更改,昭獻皇后的出身放在那,讓他們再找一個人出來,還真就找不出來。可眼下再讓她主持殿試,朝臣們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於是乎,早在去年年底的某日朝會之上有人提出,今年會試也安排專人謄抄試卷後,再行閱卷。

  朝臣們打算拖延時間,不給自己主持殿試的機會的心思,萇離一清二楚。說實話,她並不想主持殿試,只因為她對自己當初在含元殿內整整跪了一日還記憶猶新。雖說她不必跪著主持殿試,可坐在那裡一日不得起身也不是什麼好差事。所以這種好事,還是留給李稷自己去干吧,她是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故而,萇離對此事毫無異議。同時她也藉此機會,將方弘濟從通州直接調回長安,出任從五品禮部員外郎。因為時間匆忙,所以方弘濟自己先行前往長安,其夫人和子女未與他同行。

  方弘濟懷中忐忑的心情入宮謝恩,不知這六年來她過得好不好。縱使遠在通州,他也聽聞這過去六年昭獻皇后盛寵不衰,如今一紙調令就能將他從地方調回長安,成為開國以來會試最年輕的副主考,可見她如今權傾朝野也是真。但他也明白,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尊榮權柄從不是她心中所念。無論旁人如何說,有些事情總要自己確認過後,才能心安。

  不湊巧的是,方弘濟入宮後等了小半個時辰才見到萇離。

  早在李稷御駕親征之前,大長公主就已纏綿病榻多時,近來狀況愈發糟糕。萇離對她從最初每月兩次的探望,也改成了三日一次。

  萇離將試過溫度的湯藥送至大長公主面前,道:「三個月之內聖人定能凱旋歸來,屆時您就能見到翁主了,所以還請您千萬保重自身。」

  大長公主接過湯藥卻不飲下,直接置於一旁。

  「李十郎是什麼人,你難道不清楚?他是不會為難阿柔,日後也定會善待阿柔,可他是不會讓我見阿柔最後一面的。」話到此處,大長公主輕蔑一笑,又道:「他還能報復我的手段無非就那麼幾樣。」

  知曉大長公主所言不虛,萇離一時也沒了下文,李稷若是執意跟誰過不去,那根本不是自己可以勸的,更何況還是面前這位。

  大長公主卻在此時放緩了神色,看著萇離道:「倒是你,若是只為替李十郎挽回些面子,你也不必這般親嘗湯藥。」

  萇離還是將湯藥送至大長公主嘴邊。「若無您指點歷練,便不會有今日的我。」

  「只要是知道我對你做過什麼的人,必不會認為你這是什麼好話。」大長公主到底還是飲下了湯藥。

  「是不是好話倒在其次,但的確是實話。」說著萇離送上漱口的清水。

  這時,大長公主命屏退左右。「你我都知道,我沒有多少日子了,那我也同你說些實話。」

  「您說就是了。」

  「據你上次小產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可你的肚子仍是沒有動靜,只怕你是不能生的了。」

  萇離自嘲一笑,道:「您這可真是實話。」

  大長公主並不理會,而是自顧自地接著說下去。「李十郎再如何長情,你也要為自己考慮。所以無論何時,你都不可放鬆手中權勢,否則,你失勢之時便是你的死期。」

  「多謝。」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是大長公主唯一一次真正在為自己考慮。

  「你沒有霸著李十郎不放,此舉有利亦有弊,這不必我多說。如此局面之下,後宮只能有安分守己的人,你不是心慈手軟之人,這些事情無需我教你。」

  大長公主突然抓起萇離的手,緊緊盯著她的雙眼道:「既然你能容忍旁人為李十郎生兒育女,那便為自己物色一個養子。這個孩子資質如何,能否繼承大統都不重要,把這個孩子牢牢握在手中才是第一要緊事。反正以你的身體,你不可能走在李十郎後面,身後之事無需你操心,沒有你的庇護,廢立太子的事情於他而言不過須臾之間,你只需在有生之年保全自己就是!」

  大長公主愈發激動,話音剛落便直接暈了過去。

  妍娘已離開人世,萇離只得吩咐如今近身伺候大長公主的人小心服侍,又囑咐了留守大長公主府的太醫,一旦情況不好即刻入宮報她。之後,萇離才起駕回宮。

  回去的路上,看著腕間大長公主留下的抓痕,萇離陷入了沉思。待到召見方弘濟時,她已然換上了與李稷面對臣下時,如出一轍的柔和笑容。

  此刻,方弘濟心中大石落地。

  對於方弘濟流露出的異樣,萇離仍舊視而不見。「你在通州六年政績不錯,不枉我當初擢拔你為通州刺史。」

  「司空謬讚。臣不敢辜負司空賞識。」方弘濟已經特意打問過該如何稱呼皇后。

  「如今既回了長安,就好好干吧。聽聞你夫人還在路上,所以我已命人將你在長安的舊邸修繕打掃過了,你可直接去住,就不必在外湊合了。」

  「多謝司空費心。」

  如此這般,方弘濟告退出宮。

  「娘娘,兒回來了!」

  忽聽得外頭有童聲響起,一個女孩撲進萇離懷裡。

  身後肅庸等人忙不迭地勸道:「公主,您可得慢點兒。」

  長寧公主如今已有十歲的,身形雖未長成,卻已現窈窕之姿,眉宇間比之李稷,她還是像楊妃多些。

  萇離勉強接住她,笑罵道:「讓你姨姨看見,又要說你沒規矩了。」

  「只要娘娘不說兒沒規矩,那兒便不是沒規矩。」長寧笑嘻嘻地道。

  「今日閨學下得早,還是你早早溜回來了?」

  「娘娘,若是兒從閨學偷溜那也是溜到長安街頭玩去,溜回宮裡是何必呢?」長寧嘟囔道。

  「可見你還是怕你父皇,知道他允你去上閨學是天大的恩典,若是你膽敢溜到宮外去,閨學就再也不必去了。」萇離笑道。

  「娘娘,您上回說兒若能在先生查課業的時候得個頭名,便許兒去東市玩耍一回可還作數?」

  舊事重提,萇離已然知道小丫頭是何意了,抬頭看向長寧公主的乳母。

  乳母立刻會意,上前一步答道:「回皇后陛下,公主今日的確考了頭。」同時送上長寧的做的文章。

  萇離接過快速看完,不經莞爾。這丫頭果然是他老子的親閨女,雖然從不用功讀書,天資倒是好得很,稍微上些心立馬就見成效。

  見娘娘半天不說話,長寧可憐兮兮地道:「娘娘,您就算不比父皇一言九鼎,那您也是國母要一諾千金不是?」

  「那我給你千金,你去東市玩耍的事情是不是可以免了?」萇離如今也沾上了李稷的惡趣味。

  「不要,兒不要千金,兒要去逛東市。」長寧一把抱住萇離脖子,開始撒嬌。「娘娘,兒給您千金還不行嘛。」

  萇離卻沒有點到為止的意思。「雖說你平日是錦衣玉食,可你也沒這麼多錢吧?」

  「兒的確沒有錢。」長寧已然準備開哭。

  「我原是打算讓桑梓和侍衛帶你去今晚夜市逛的,可你也不能哭去,所以還是算了吧。」

  能與長寧變臉速度一較高下的應該只有阿渃。

  「兒才沒有哭。」

  萇離終於打算適可而止了。「老實跟著桑梓。若是敢亂跑,你就只能等到下嫁之時再次出宮了。」

  「多謝娘娘!兒告退!」在萇離面上狠狠親了一口後,長寧便拉著桑梓一溜煙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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