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是貓嗎？

  雖然長寧公主在看到萇離異瞳的那一剎那腳步明顯一頓，但還是毫不猶豫地撲到了萇離懷裡。因著沈燕婉是帶著公主出來的，若是人跑沒影兒了，那她可沒法交代，所以她就順理成章地跟了進來。

  看到後面跟進來的沈燕婉，萇離怎會看不出她的小算盤，能在這宮裡平安度日之人果然都不簡單，最終萇離也只是輕巧一笑，讓桑梓把自己面前那一堆東西收了下去。

  所謂娘娘這樣的稱呼，除了指後宮中人以外，更時候是民間對嫡母的稱呼。比之阿娘，娘娘顯得更親近些，更何況對一個四歲的孩童而言，娘娘明顯更順口。

  

  「公主方才叫我什麼？」

  雖然萇離的和顏悅色遠不如李稷那般有殺傷力，可小丫頭在她冷著臉的時候都未曾懼怕過她，更何況是此時的和顏悅色。

  「兒都叫姐姐娘娘了，所以娘娘不能叫兒公主，要如父皇一般叫兒阿寧。」長寧嘟著小嘴道。

  萇離不想跟小丫頭計較稱呼的問題，她現在就想知道這到底誰教她的。「是誰告訴阿寧要叫我娘娘的？」

  長寧公主回身指著跟進來的沈燕婉。「姨姨。」

  這是對庶母該有的稱呼。萇離瞟了一眼沈燕婉，道：「我以為燕燕是不會如此逢迎聖人的。」

  這也是沈燕婉第一次見到萇離的異瞳，但她顯然早有準備，恍若不覺地對萇離盈盈一禮後才道：「姐姐這麼說，就真是冤枉我了。」

  萇離在猶豫片刻之後才受下她這一禮。「沒外人，我就不招呼你了，坐吧。」

  「多謝姐姐。」沈燕婉在一旁坐定。「阿寧，別累著娘娘了。姨姨抱你可好？」

  長寧公主整個人掛在萇離身上，小腦袋搖得有如撥浪鼓一般。

  「算了，我尚且還抱得動。」萇離還是把話題拉了回來。「所以燕燕的意思是，這個稱呼是聖人的意思？」

  沈燕婉笑道：「姐姐這麼說，也不是不可以。」

  「此話怎講？」

  「姐姐是否知道，之前公主是如何稱呼貴妃的？」

  「韋娘娘。」萇離答道。

  「姐姐該知道，就算貴妃身份貴重，這樣的稱呼也不合規矩。之前貴妃和公主極少一起出現在聖人面前，聖人也並未在此事上過多計較。前幾日，聖人碰巧聽見公主這般稱呼貴妃，可是發作不小的脾氣。公主當場被嚇哭了不說，身邊的乳母嬤嬤全被聖人下令杖斃，貴妃被徹底奪了六宮之權，就連楊妃也被聖人斥責不懂規矩，至於掌內庭禮儀的尚儀更是直接被逐出宮去了。」

  知道李稷一向視規矩如無物，沒想到他講起規矩來，真是讓人無話可說。「讓公主在我面前以晚輩自稱，總不會也是燕燕教的吧？」

  沈燕婉笑道：「姐姐睿智，自然是聖人教的。」

  萇離頓覺自己腦仁疼。

  沈燕婉見狀忙勸道：「姐姐勿要氣惱，雖說楊妃比姐姐年長些許，可即便只論年紀，姐姐也當得起公主的長輩。況且在聖人為著嫡庶之事大發雷霆之後，楊妃豈會不在此事上提點公主？」

  長寧公主隨被冷落了許久，可她自賴在萇離懷中開始，就巴巴地盯著萇離的眼睛看。此時突然冒出一句，「娘娘是貓嗎？」

  萇離這才想起李稷之前豢養的那隻貓，說起來自己已經很久都沒見過了。「阿寧說的是父皇之前養的那隻貓嗎？」

  「嗯。兒原想著跟父皇求來自己養呢，可阿奴脾氣差得很，除了在父皇面前乖順，對其他人那是碰都不讓碰。」

  萇離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眼皮跳了一下，她是真的很想知道那隻貓現在何處。

  沈燕婉善解人意地道：「上月的時候，那隻貓被聖人賞給肅公公，讓他養到家中去了。」

  雖然萇離對肅庸起了惻隱之心，卻也忍俊不禁。「燕燕今日前來，肯定是聖人的意思。不過帶著公主前來，應該是燕燕自己的意思吧？」

  「姐姐自住進這延英殿以來，就沒從這裡出去過一步，聖人怕姐姐憋悶，所以才打發我來的。」沈燕婉當然不需李稷同她言明此行的目的。

  至於李稷此舉的深意萇離更是明白，可惜她不喜歡的事情就是不喜歡。

  沈燕婉笑道：「我知姐姐素來喜靜，可姐姐總不能在此躲一輩子吧？」

  「燕燕，可曾想過有朝一日會與我共侍一夫？」萇離突然直截了當地問道。

  這個問題固然意外，沈燕婉卻並不驚慌。「此事雖在意料之外，可又在情理之中。以姐姐如今的身份，姐姐若是終身不嫁也就罷了，不然姐姐的夫君就只能是聖人。」

  萇離表情淡漠。「我以為燕燕明白，我並不想恢復身份。」

  「那姐姐就更應該明白，從姐姐踏出那關鍵一步後，這便是註定的結果。聖人必會詳查姐姐的一切不說，即便聖人並未查出端倪，可姐姐這般的人物也合該入聖人的眼。與其讓姐姐以萇離的身份入宮，我倒情願姐姐有現在的身份。因為即便沒有聖人全力維護，放眼整個後宮也無人敢欺辱姐姐，貴妃如今的境遇就是個例。至於共侍一夫之事，旁人眼裡我是寵妃不假，可我與聖人究竟如何姐姐是知道的。」話到此處，沈燕婉莞爾道：「誠然姐姐知道我也曾喜愛看俏郎君，聖人雖是長安城裡首屈一指的俏郎君，可我對聖人從無愛慕之心。」

  「燕燕到底也是被家族所累了。」萇離長嘆一聲道。

  「姐姐又何嘗不是呢？」沈燕婉目光悲憫地看著萇離。「我身上所系的滿門榮耀與姐姐身上背負的一切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長寧公主很是乖巧，毫不介意娘娘與姨姨說話冷落了她，自己就抓著桑梓剛剛奉上的櫻桃吃了起來。

  萇離到底還是記掛著李稷硬塞給她的這個女兒，時不時看她一眼，免得她被櫻桃核卡住。

  沈燕婉拿出帕子擦了擦長寧嘴角的果汁，道：「在宮裡安穩度日不易。對我而言，即便是我自己坐上後位，那日子都不如姐姐坐鎮後宮來得舒坦。既然此生都要被困在這裡，那麼與姐姐一同在此是上蒼對我的憐憫。」

  「燕燕倒是會躲懶。」萇離笑道。

  「姐姐明白就好。只是姐姐方才有句話說錯了，我與姐姐從來就不是共侍一夫。聖人於姐姐而言才是夫君，於整個後宮而言，他是君上。我與阿耶一樣，需盡好臣子的本分。」

  「燕燕如此想，我便安心了。」

  沈燕婉嗔怪道：「看姐姐說的，我有必要同貴妃一樣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萇離深以為然。「你說得是，她太貪心了。」

  「今日天氣不錯，姐姐可願隨我去上林苑走走？」沈燕婉笑問道。

  萇離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上林苑就不必了，想來燕燕都不知逛過多少回了。我還是帶你去做些入宮以後就沒做過的事情吧。」

  聞言，沈燕婉立刻來了興致，對長寧公主道：「阿寧，娘娘要帶你去玩了，高興嗎？」

  對於孩子而言，玩耍永遠是最有吸引力的，所以萇離又被糊了一臉口水，更有甚者小丫頭在萇離懷中蹭來蹭去一番後，天真無邪地道：「怪不得父皇不要阿奴了，有娘娘在我也覺得阿奴不好玩了。」

  因著這句話，萇離在用帕子擦臉的同時，忍不住腹誹道：你倒是真有乃父之風。

  「采葛。」萇離揚聲喚道。

  「請夫人吩咐。」

  「把我的兩匹馬都牽去武德殿。」

  「奴婢這就去。」采葛立刻含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