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情薄，人情惡

  萇離心下瞭然，原來李稷也動了不再允許女子參加科舉的心思。「若是十郎覺得為難，不必為我如此。」

  「難得見你在政事是為自己暢所欲言一回，我不過就是稍顯猶豫，你就立刻改口。」李稷無奈嘆息道：「是我不夠縱著你，所以你才這般謹小慎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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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我只是不想讓十郎覺得為難而已。如今大長公主失勢，滿朝文武怕是恨不能十郎今日就下詔不許女子再參加科舉。」

  「我既然敢說這話，那自然是辦得到。何況就是因為姑母失勢，此事我才好開口，前腳我處置白氏一族，後腳我就把姑母所剩不多的定策之事給抹了，我非得讓自己顯得刻薄寡恩嗎？朝中官員無論大小都該是能者居之。總不會是朝臣們覺得自己無能，所以才禁止女子參加科舉的吧？若是如此那就趁早滾蛋，給女人們騰地方。」

  「十郎英明。」這種時候該有的奉承還是要有的。

  「能聽你這般說真是不容易啊。」李稷忍俊不禁道。

  「十郎不要妄自菲薄。在我心裡，十郎一直都是明君。」萇離道：「如此一來，大長公主那裡我還要去嗎？」

  李稷雙目圓睜，恨鐵不成鋼地道：「就她乾的那些事情，你還想看見她那張臉？！」

  那些在大長公主推波助瀾下發生的事情，是他們都不願再提及之事。

  「正如十郎方才所說，您剛剛處置了舅父，大長公主那邊自是不可薄待的。她私下那些事情暫且不提，倘若她是個男子，以她在明面上做的那些事情，朝臣們不得把她誇成當世周公，奏請十郎讓大長公主配享太廟？」萇離勸慰道。

  「讓她配享太廟，門都沒有！」李稷的火氣來得毫不意外。

  「我就那麼一說，十郎勿要動氣。」

  「她邀你去品茶就是為了此事，既然我已允准，那你就給我老實呆著，你身子不好，看見她還能好好休養嗎？」李稷完全拿出為人丈夫的架子來。

  「是，夫君說什麼就是什麼，我不去見她就是。」萇離含笑答道。

  但事後，萇離到底還是打發人前往大長公主府，說是自己身體不適實在不能應她相邀，不過她所託之事聖人已經應允，請大長公主放心。

  最終門下省發出的詔令還是允許女子參加今年科舉，但除了原先那些苛刻條件以外，女進士三年內不得成婚的限制，直接加到了五年，這一條算是徹底斷了那些，為博高位以期高嫁之人的念想。

  阿渃的婚期近在眼前，萇府上下也逐漸熱鬧起來，萇離顧念蓉娘到底年紀大了，不願她太過操勞，於是便親自登門請梁王妃與何晏的夫人幫忙操持婚事。何夫人自不必說，梁王妃也欣然前往，即便不沖萇離的面子，就衝著裴宥這個朝中新貴，此事也值得她一番辛苦。

  至此，萇離便不再插手阿渃的婚事。雖然表面上她與阿渃說的是，她自己都沒嫁過人，如何能給旁人操持婚事，且她還有朝政上的事要操心，所以就不畫蛇添足了。但其實眾人心知肚明，這不過是萇離的藉口而已。

  真實原因無人不覺得心酸，按照時人習俗，婚嫁這等喜事對萇離這種孑然一身的命硬之人是要有所避忌的。此事萇離自然知曉，即便無人提及此事，她也自覺迴避，更何況她不願阿渃出嫁的喜悅沾染絲毫的不吉。因著這份避忌，萇離直接住到宮裡去了，眾人看在眼裡，不知是喜是憂，就連李稷也是如此。

  李稷原想著出言安慰綰綰，然而他終究也沒能想出什麼說辭來。雖然他自己也是個無父無母的，可他至少占了一個兒女雙全，且此事無論誰去說，如何說都是在給萇離的傷口上撒鹽。

  看出眾人的為難，萇離便給了眾人一個繼續沉默的理由，她是心疼聖人每日奔波辛苦。如此一來，誰也不用再說什麼。

  雖然宮內對萇離沒有任何限制，可她仍是深居簡出的狀態，從不踏出延英殿半步。

  為了讓綰綰在宮內諸事順心，李稷特意脫了桑梓的奴籍，並給了她正八品宮人的身份繼續入宮侍奉綰綰。希望桑梓有個良籍是萇離多年夙願，李稷此舉自然討了美人芳心。

  比之萇離入主中宮，她如今光明正大地住在延英殿內更令人難以接受。不過，此事說破了天也不過是聖人放了女人在自己的寢宮內，所以外臣們對此只能三緘其口。對後宮中人來說卻並非如此，帝後同住一處是更古未有之事，何況那位還不是皇后，最要緊的是後宮中人本就君恩稀薄，如此一來聖人更要冷落後宮了。萇離並不打算在此事上勸諫李稷，在自己的病體沒有好轉之前，他是把如今的每一日都當做最後一日來過的。

  不過萇離如何想，後宮中人是不知道的，她們絕大多數看到的只是一個家世背景強硬的紅顏禍水。這其中尤以韋姈月為甚，因為有孕在身，在零陵香一事上李稷並未深究，可她終究是失寵了。即便有皇長子這個依靠，韋姈月去面聖時，李稷也只見孩子不見她。

  如此一來，難題就落在了楊妃那裡，她當然不會去觸聖人霉頭，說萇離住在延英殿內是於禮不合，何況她也沒有與萇離交惡的打算。楊妃看得明白，萇離根本就是懶得同她們這些後宮中人一般見識，她能在波譎雲詭的朝堂之上有一席之地，由此便可知她的城府與手腕。

  眼下，萇離已在延英殿住下，楊妃不可能視而不見，可她又不好直接開口。於是乎，沈燕婉就被楊妃推了出來，在她看來，此事由沈燕婉出門最合適不過。

  同萇離有關的差事，沈燕婉當然樂得接手。然後楊妃就得到了沈燕婉代為轉達的聖意，楊妃如此細心周到，朕心甚慰，延英殿增派人手一事，交由肅庸去辦，至於萇離的一切吃穿用度供皆按皇后之禮。

  這趟差事於沈燕婉而言也有好處，因為她也得到了李稷的特許，可以去延英殿看望她的萇姐姐，又見李稷十分和顏悅色，所以沈燕婉大著膽子多問了一句。「就是不知萇姐姐是否願意見妾？」

  李稷莞爾道：「只看你有沒有長寧那般纏人的功夫了。」

  聞言，沈燕婉會心一笑。「多謝陛下指點，妾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