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管嚴

2024-06-08 09:02:40 作者: 柴托夫司機

  剛把書信封好,沈慶之就在外請見。隨裴宥出征回來後,他仍留任樞密院,除了接替萇離從前做過的編修以外,他是如今樞密院內唯一能面見到萇離的人。

  沈慶之剛剛入內,萇離就道:「免了吧,你知道的我一向沒那麼多規矩。」

  「今時不同往日,您若是不計較下官目無尊卑,那聖人就要計較了。還請萇大人不要讓下官為難。」可惜沈慶之還是堅持叩拜。

  萇離不願同他在此事上計較,便道:「行了,說正事吧。」

  沈慶之恭敬遞上一張名單。「這是在王澄死後,王碩主動聯繫過的人,請您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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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萇離接過後,快速掃了一遍。「這些人里幫著王碩說話的人有哪些?」

  「名字下面劃線的那些是已經上書了的,其他幾位尚在觀望。」沈慶之答道。

  「看來有些人是日子過得太過順心了。」萇離輕輕放下名單。

  「敢問萇大人,這些人要如何處置?」

  萇離瞟了他一眼道:「此事還要我教你?這些人的把柄,咱們樞密院誰的沒有?就從帶頭上書那幾個開始吧。」

  「下官明白。」

  「此事先跟都承旨說一聲,看他有無其他安排。若是沒有,此事你就看著辦吧。」萇離道。

  「是,請問萇大人還有什麼吩咐?」

  「西夏要與我朝和親一事,你應該聽說了吧?」

  沈慶之偷偷看向上座的和親人選。「下官聽說了。」

  「使團入長安,你們多留心些。雖說長安城的防務與樞密院沒有直接關係,可一旦出了事,樞密院上下難辭其咎。眾人皆知你是我的親信,所以你如今行事更要小心謹慎才是。」

  「多謝萇大人提醒,下官明白。」沈慶之欲起身告退。「若萇大人再無其他吩咐,那下官就告退了。」

  看著沈慶之離開後,萇離吩咐道:「桑梓,更衣。」

  「娘子,您這是要去往何處?」桑梓問道。

  「去見王碩,他自己上書要回兒子的骨灰倒也沒什麼。可眼見無果,他便開始拉幫結派。再讓他這麼折騰下去,聖人那裡不清淨事小,就連長安城都要不太平了。眼下又有使團來訪,長安城內絕對不能亂。」萇離起身去更衣。

  臨出門之時,桑梓忙攔住她道:「娘子,您就這樣去見王碩嗎?」

  萇離將冪蘺戴在頭上的同時道:「到底是琅琊王氏族長,我以真容送他最後一程是理所應當。」

  桑梓心中一片愴然。「您當真要為了聖人,而使自己眾叛親離嗎?」

  「眾叛親離?我妘氏倒台的時候不就已經是了嗎?」

  「可畢竟不曾撕破臉,到底還有轉還的餘地。」

  「當初不曾指望他們,如今更不指望。」話音剛落,萇離就已翩然離去。

  看著萇離逐漸遠去的背影,桑梓既心疼又惋惜。「娘子,您是否知道您對聖人的愛,並不比聖人對您的少上半分呢?」

  馬車很快就到了王碩在長安的住處,自報家門之後,萇離果然暢行無阻。

  在王碩的病床前,萇離並未摘下冪蘺,而是對左右道:「我要與你家郎君單獨說話,都出去吧。」

  萇離帶來的人早已按吩咐候在了外面,王碩跟前侍奉之人全部看向自家郎君。

  「都出去吧。」王碩的聲音明顯中氣不足,可見病得不輕。

  閒雜人等退出後,萇離才露出真容,執晚輩禮。「兒見過表舅。」說起來自己至今都沒見過他幾回,根本看不出王碩與從前到底有何變化,不過依稀能看出他與兒女在容貌上的相似之處。

  王碩打量她片刻後道:「你為何要來長安?」

  「不知表舅為何有此一問?」

  「即便沒有這雙眼睛,在長安城內僅憑容貌就能認出你的,也大有人在。」王碩道:「若你真心隱姓埋名,就不會踏入長安城,更不會借參加科舉而名揚天下。蟄伏這麼久,你究竟意欲何為?」

  「表舅著實有些明知故問了。」萇離道。

  「不過三年而已,眼見你就要大仇得報了。我該恭喜你才是。」

  「多謝表舅。」萇離始終態度謙遜,保持著晚輩應有的態度。「兒這些年來一直身體不好,自您抵達長安之後,未能盡地主之誼,還望您見諒。」

  「你身體不好該多多保養才是,快坐下吧。」王碩抬手示意萇離在手邊榻上落座。「勞你跑這一趟。待我轉告你舅父,讓他去你府上探病。畢竟你們舅甥多年不見了。」

  萇離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不敢勞表舅費心,眼下您病了,兒來探病是應該的。不過兒自幼不喜歡坐榻。家中也早就不備這種東西了,還望您見諒。兒站著跟您說話就是。」

  這般綿里藏針的態度,王碩並不意外。「想你今日前來,不只是為探病吧。」

  「兒這些年從未上門叨擾過您,此次前來自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了。」

  王碩笑道:「你來長安後的所作所為,我也有所耳聞。殺伐決斷的果毅應該是隨你阿耶,只是你這寧舍不彎,到處得罪人的脾氣,我卻不知是隨了誰。」

  萇離不以為意地道:「許是兒這些年來自在慣了,難免桀驁不馴了些。」

  「罷了,你還是有話直說吧。」

  「本來此事與您無關,可兒想著您到底是明淨先生的生父,有些事情您還是知道得好。」

  「你說誰?」王碩顯然對王澄出家後的名字並不熟悉,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

  「是兒疏忽了,該說您家三郎才是。」萇離道。

  「你們……」提起英年早逝的兒子,王碩終究心痛難當,一陣劇烈的咳嗽使他再也說不下去。

  「先生驟然離世,還望您節哀。」萇離語中聽不出任何情緒,順手拿出那封書信。「這是先生死前讓人帶給兒的書信,請您過目。」

  王碩雙目倏然瞪大。「不是說三郎突發惡疾,未來得及留下遺言嗎?!」

  萇離輕笑一聲道:「表舅何必這般吃驚呢?說得好像,您真信了先生是突然病故的一樣。」

  「果然……」王碩冷笑不止,怒不可遏地道:「果然是李家那個豎子害死我兒!」愈發劇烈地咳嗽打斷了他的怒氣。

  外面候著的王氏僕從,忍不住出聲詢問。「郎君,您可安好?」

  不待王碩回應,萇離替他答道:「無事,你們且不急著近來照看你家郎君,待我與他說完要事。」

  「可……」外面那人正要分辯。

  萇離對自己帶來的人道:「我方才是如何說的?」

  外面立刻有人應道:「請大人息怒,屬下們這就把人弄走,不打擾您與王先生敘話,回去之後屬下們自去領罰。」

  「那就讓外面安靜些,吵到我倒也無妨,影響了表舅養病可不好。」萇離語氣淡然。

  王碩的咳嗽終於止住了。「沒想到,你如今真有幾分你阿耶的氣勢了。」

  「表舅謬讚。阿耶是戰場廝殺出來的不怒自威,兒不過就是殺過幾個人而已,不敢同阿耶相較。」

  王碩去拿書信的動作明顯一頓。

  萇離冷眼旁觀。「您何必這般驚訝呢?兒敢當眾斬了一州刺史,若說私底下沒殺過人,想來是無人信的。」

  「該說你是虎父無犬女才是。」王碩表情僵硬地敷衍道,只見他用顫抖的雙手展開書信,逐字逐句地看了下去。他的神色從最初的震驚逐漸轉變為哀慟,最後竟成了憤怒。手中書信最後也被他那抖成篩糠的雙手撕成了兩半。「當真是個逆子!」

  看著眼前一幕,萇離內心萬分悲涼,若你早知如此,是否還會欣然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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