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所迷離

2024-06-08 08:55:49 作者: 柴托夫司機

  回到府中時,四更已經過半。而五更三刻,萇離便要出門,眼下沒有睡覺的必要了,趁著夜深人靜把整件事又細細思量一遍,她想要做的可不止是翻案而已。

  

  五更時分,萇離找來正在巡夜的楚煥。「明日,你去找駱荊卿要些阿芙蓉來,三日之內到不了我手上,下次的解藥他就自己想辦法吧。」

  楚煥實在想不出娘子要這東西做什麼,但還是領命。

  「此事不要讓第四人知曉。」

  「屬下明白。」

  萇離又囑咐道:「雒釗起來之後,讓他今日跑一趟萬年縣衙,告訴方縣丞,他拜託我的事情有著落了,請他等個三五日。」

  已是入冬時節,雖然宵禁已經結束,可天色仍是烏黑一片。因為一夜未睡,萇離毫無胃口,早膳一口沒動,換上官服就出門了。

  周成鈺是個只要無事就要睡到日上三竿的人,即便是知道今日要去辦一件火燒屁股的要緊事,他仍是睡到了天色大亮才起,並非是他對此事不上心,而是平康坊內的姑娘們都是這個時候才醒,他去早了沒用。

  周成鈺更明白的是,要翻此案就要出其不意,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萇離昨夜來訪也是這個目的。所以要查柳澤都光顧過誰,也不能明著來。思來想去周成鈺想到了辦法,聽聞柳澤於男女之事上有些特殊癖好,除了施虐助興以外,尤其愛好與他人共狎一妓。

  旁的也就罷了,至於後面那條,達官顯貴府上都會家妓,人家在自己府中如何作為,旁人無從知曉。可在平康坊內有此癖好的也沒幾個,只要旁敲側擊地跟姑娘們一打聽就能問出來。

  傍晚,周成鈺派人去給萇離遞消息的同時,他自己入宮去了。

  彼時李稷已經回了延英殿,長寧公主被楊妃帶著來跟他請安,孩子咿呀學語的時候最是可愛,所以周成鈺一入殿門,便看到了李稷逗弄孩子的一幕。

  周成鈺是極少數幾個能進入延英殿的外臣,此時,楊妃正從李稷手上接過孩子,告退離去。出去的時候,還是對他微微點了點頭。

  御前之人都是極有眼力的,在周成鈺行禮叩見時,他們也都紛紛退了出去。

  李稷道:「說吧,你這回是來要什麼的?見過獅子大開口的,可你這嘴是不是也太大了。」

  「陛下這麼說,臣是會傷心的啊。」周成鈺一臉苦相。

  「你繼續。」

  周成鈺知道自己裝不下去了,便道:「臣是來跟您討個賞賜,可也是算是正事。」

  這下李稷倒是有了幾分興致。「來,說說,我看看你能不能吐出象牙來。」

  「李十郎!沒你這麼罵人的!」周成鈺瞬時就怒了。

  李稷一臉無辜。「我罵你什麼了?」

  「你……你說我是狗!」周成鈺怒道。

  「我幾時說你是狗了?我怎麼可能不知狗嘴裡本就吐不出象牙來,能吐出象牙來的只能是大象。」李稷笑容燦爛。「有道是太平有象,說你是大象這等祥瑞之獸,你卻說我是在罵你,當真是不識抬舉。」

  周成鈺差點卒於延英殿。 「李十郎,我覺得還是你當皇子的時候好。你那旺盛到無處發泄的精力,用來欺負紈絝子弟其實挺好。自你隱退紈絝行列多年,現在這群小畜生又開始放肆了。」

  「我以為你能承襲我的衣缽,繼續欺壓一眾紈絝子弟呢。」李稷道。

  「您還是放過我吧,這衣缽我可承襲不了。我若像你一般,只怕早就被我阿耶打死了。」然後,周成鈺說起了正事。「明年春決前刑部會上報死刑名單,按照慣例,陛下要從名單上划去幾人的名字。所以臣向您來討個賞,請您屆時赦免一人。對您來說是一筆的事情,可對那人來說卻是性命有關。」

  為彰顯君主仁德,每年刑部上報死刑名單時,皇帝都會划去幾人的名字,免其死刑。這是自古以來就有的慣例,不過大家都清楚,這幾人絕不可能是謀反忤逆,十惡不赦之人。

  李稷問道:「何人面子這麼大,能讓你跑來求這個情。」

  然後周成鈺就說起了江茹慧的案子,臨了還補上一句。「雖然江氏打了世族的確不對,可柳澤意圖不軌在先,就算柳澤真的不能人道。江氏也是罪不至死啊,更何況,這根本就不可能是誣告。」

  「是不是誣告,京兆尹府都已經判了。」李稷道:「我更好奇的是,這種小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萇離告訴臣的。」

  李稷眯起眼睛問道:「是她讓你來求情的?」

  「當然不是。她是想翻案的,來臣這裡打聽柳澤,故而臣才知曉此事。」周成鈺道:「雖然臣沒看過此案的卷宗,可一聽就能明白,這案子哪可能輕易翻了。所以臣想著直接釜底抽薪,反正對您來說就是劃一筆的事,但江氏就能活命了。」

  李稷靜靜思量起來,成鈺的請求於自己來說,的確算不得什麼事情。但自己關注的卻是萇離,且不說她每日在樞密院忙著寫文書,這種芝麻大的案子她是如何知道的。就以她素日的表現來看,雖然她不是怕事之人,但面對麻煩,她還是能躲就躲的態度。既然已經從成鈺這裡打聽過了,那麼柳澤的背景她應該十分清楚。就算她也覺得江氏受了冤屈,可江氏到底也不是全無罪責。讓周成鈺來求自己免除其死罪,才是她最好的選擇,這條路她不可能想不到。眼下她居然還想著翻案,這無疑是主動找麻煩,還是個大麻煩,這可不是她素日的作風。翻案恐怕只是手段,不是她的目的。

  周成鈺知道此事再小,也事關朝政,李十郎還是要好好思慮一番的,所以他並不急,只是靜靜地等著。

  李稷已經思索好了。「此事我應你。」

  「臣叩謝陛下恩典,也代江氏謝陛下仁德。」說著,周成鈺行下君臣大禮。

  李稷微微一笑,道:「若是萇離真能翻案,這個恩典你就算是白要了。」

  「陛下不會真覺得,萇離能翻了此案吧?」周成鈺道。

  李稷道:「你覺得,她是頭腦一熱就會給自己惹麻煩的人?」

  「不是。」

  「那你看她是個怕麻煩的人?」

  「我看麻煩怕她還差不多。」周成鈺道:「這女人可是半夜三更穿著夜行衣來找我的,我知道她功夫好,可也不能如此不將南衙禁軍放在眼裡吧?」

  「她為了此案,宵禁之後來找你?」李稷道。

  「對啊。」

  李稷此時可以完全確定,萇離絕不是要翻案而已。「你入宮來求這個恩典,她應該不知道吧?」

  「自然不知。」周成鈺道:「她若能翻案,那固然是好。若是翻不了,臣就只能幫到這裡了。如此一來,不是都不耽誤嘛。」

  「恐怕你的目的不在於此吧?」李稷道。

  周成鈺坦言道:「既然陛下都明白,那臣就直說了。她孤身一人,本就不易。此案無論結果如何,她都是要得罪人的。陛下一向明辨忠奸,就算她因此妨礙了名聲,陛下也心裡有數她不是為了一己私利才如此的。」

  「我知道了。」李稷道:「想來你昨晚也沒睡好,今日又奔波了一日,早些出宮去休息吧。」

  該說的事情已經說了,周成鈺就此退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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