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雨綢繆

  夜幕剛剛降臨，肅庸被聖人賞了頓鞭子一事就傳遍大明宮上下。

  韋姈月問道：「我入宮這幾年，只有上回大長公主打了肅庸三十板子。聖人如此懲治肅庸，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可知是為何嗎？」

  一名侍婢答道：「回貴妃，奴婢沒有打聽到。」

  「御前的人一向口風緊，你打聽不到也不奇怪。」韋姈月道。

  

  「不過，奴婢近日在尚藥局內聽說了一事，或許與此事有關。」

  「何事？」

  「前陣子大長公主向聖人要了些白獺髓。」

  韋姈月不以為地道： 「這又不是什麼大事，陛下不會不給的。」

  「可大長公主的人去取東西的時候，尚藥局卻說都用完了。」 侍婢道。

  韋姈月馬上明白此事必有蹊蹺。「這東西只有我之前要了些去，這宮裡還有誰用過嗎？還把剩下的都用了？」

  「此事奴婢特意打聽了，說是前不久肅公公派人傳的話，讓尚藥局制了祛疤的藥膏，如此才全部用掉的。」

  「那藥膏到了何人之手？」韋姈月馬上抓住了重點。

  「肅公公派人來把藥膏取走，至於送到何人手裡，宮內無人知曉。此事大長公主那邊也沒有打聽到。」

  韋姈月沉思片刻後，才開口道：「陛下身邊最近可多了什麼人？」

  侍婢立刻會意。「御前的人並無任何撤換。非要說聖人身邊多了什麼人，那就只有那位剛剛被聖人破格提拔到樞密院的萇大人，雖說樞密院的人可經常在御前行走，但她到底還是外臣。」

  「就是那個當眾把匈奴人脖子擰斷的活閻王？」韋姈月問道。

  「就是此人。」侍婢突然想起一事，便道：「今日就是在她離開紫宸殿後不久，肅公公就挨了鞭子。據說大長公主很是看重此人，對她可謂是視如己出。」

  韋姈月微眯起雙眼。「她是否真如傳聞中的一樣，艷色驚人？」

  侍婢連忙寬慰道：「貴妃無需擔憂此人，她再如何美艷，等她能嫁人之時都過二十了，以她的年紀，還有她那性子，哪個郎君會看上她？更何況是這天底下最不缺美人的聖人。」

  韋姈月突然冷下臉來，冷冷地道：「拖出去。」

  那名侍婢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立刻跪倒在地，頭磕得咚咚作響。「貴妃饒命，貴妃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說著就左右開攻給自己耳光，下手毫不留情，頃刻間她的面頰就紅腫起來。

  這時嬋娟揮手示意趕緊把此人拖出去，免得饒了貴妃的清靜。 「請貴妃的意，此賤婢如何處置？」

  「既然她管不住自己的舌頭，那就不必留著了。」韋姈月道。

  那名侍婢登時就嚇得呆若木雞，其餘人等不敢耽誤立刻把她拖了出去。

  韋姈月轉身行至梳妝檯前，看著銅鏡中的自己，自言自語道：「說起來，我與萇離可是同歲呢。」

  嬋娟道：「娘娘，您有皇長子，身後又有京兆韋氏給您撐腰。萇離與您是雲泥之別。」

  韋姈月冷笑道：「萇離她是孤女不錯，可她身後卻是大長公主。即便我能登上後位，京兆韋氏就可以抗衡大長公主了嗎？再者說，大長公主會願意看著我登上後位嗎？」

  「聖人一向不喜大長公主薦的人，這是滿宮裡都知道的。」

  韋姈月看著自己姣好的容顏。「可萇離身後就只有大長公主嗎？」

  「何侍郎如今固然重要，但也沒到舉足輕重的分量。」 嬋娟道。

  「可她還有一個從我朝立國之初就被三代帝王都看重的身份，寒門進士。不管是潁川門閥，還是五姓七望都是聖人彈壓的對象。我們這些次等的世家只是勢力不夠大，才會聖人重用。但朝中唯有寒門進士才是聖人無論何時都會全力扶植的勢力。就比如太尉再如何想打壓她，在明面上也不能故意為難她。」韋姈月深吸一口氣，道：「這個萇離即便失了大長公主的支持，她背後的勢力也絕對不容小覷。不然你以為大長公主為何那樣看重她，難不成還真是因為看她順眼？她若入宮，一定是個麻煩。」

  「可她到底是個外臣，背後又有大長公主，聖人是不會納她入宮的，娘娘無需過於憂慮。」嬋娟斟酌著道。

  韋姈月轉過頭看著嬋娟道：「若大長公主失勢，你覺得聖人會不會重新考慮此事？聖人就是個不羈的性子，這樣桀驁不馴之人，肯定對聖人的脾氣。再加上她又相貌出眾，聖人再如何對美色不上心，可他終究是個男人。」

  嬋娟聽著不由心驚。「那您打算如何應對此事？」

  「好在眼下聖人對她只是印象不錯，沒什麼其他想法。」 韋姈月道：「去給阿耶傳話，讓他在好好物色一位青年才俊，家世人品才學相貌一定要挑不出任何毛病，盡力撮合此人與萇離。」

  「即便您要把萇離嫁出去，也無需對她如此費心吧？」嬋娟道。

  「若不是這樣的人，大長公主那一關就過不去。即便到了聖人那裡，他欽點的女進士嫁給一個庸碌之輩，他自己都會看不過眼。」韋姈月道。

  「奴婢明白了，奴婢這就去傳話。」嬋娟道。

  韋姈月又吩咐道：「先去給肅庸送些上好的金瘡藥，還有些滋補之物。」

  「奴婢遵命。」

  次日一早，萇離就聽聞此次西征的戰績，匈奴蒙查王叛亂是以摧枯拉朽之勢迅速平定。之後他們從匈奴單于手上借了七千兵馬，又徵調周邊各國的兵馬糧草，共計三萬餘人，直下大宛都城，大宛王出城投降，上國書對中昱稱臣納貢。此役之後中土抵達西海沿岸的要道，盡數掌握在中昱手中，往來商隊無需再被大宛境內的各道關卡層層盤剝。

  因著大宛還時常對周邊各國燒殺搶掠，早已引得怨聲載道。故而此次中昱帶頭征討大宛，可謂是民心所向，各國是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所以戰事極為順利。

  對於中昱自身來說，也就是出了幾個將領，沒有損失一兵一卒，更是沒花朝廷一文錢，不僅對外揚了國威，對內增加稅收，可謂是里子面子一起掙了，傳說中的空手套白狼也不過如此。

  萇離覺得，於李稷自己來說，這只能算是一本萬利，對周成鈺，他終究還是心中有愧。

  詔令已於十日前由門下省發出，賜周成鈺從五品文散官朝請大夫，十二月十八迎娶回鶻公主，此外聖人對周成鈺的賞賜，據說可比肩當年梁王成婚時的賞賜。

  周成鈺成婚，萇離自然也要送上厚禮，雖然比不得李稷出手闊綽，也需拿得出手，所以她送的是大家曹不興的《桃源圖》。

  為此周成鈺特意向李稷顯擺了一番，李稷倒是反應平平，只道：「從她手裡拿出什麼好東西我都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