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一心，狼狽為奸

  這番話才是裴宥今日的重點，是他對萇離成為樞密院一員的認同。自幼就長在一群武將身邊的萇離深諳此道，同僚的認同這才是自己在樞密院立足的關鍵。

  去領腰牌的路上又遇到不少人，對於萇離是誰，無人需要裴宥多言，眾人都是自報家門，在與萇離打過招呼之後也就告辭離去了。

  總算清靜下來之後，萇離問裴宥：「我該認識的人是不是今日都見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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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樞密院上下都知道萇離今日入職，所以今日一早，除了那些有差事而不得不外出之人，其餘人等都等在樞密院內，想要一睹那位殺人不眨眼的活閻王，不對，是殺伐決斷絕不手軟的萇進士的風采。

  裴宥道：「此事還望你見諒，我等這些沒見過的世面的粗人。」

  萇離不以為地一笑。「我並未介意，好奇心嘛，人人都會有。」

  「秘書省的人都道你清高自持，看來他們的話也不可信嘛。」裴宥道。

  「讓你見笑了。」

  兩人很有默契地相視一笑，便開始對編修負責之事進行細緻交接。

  直至過了申時，兩人還有些雜事沒有交代清楚。裴宥先留意到時辰差不多了，便道：「咱們先說到這裡吧，剩下的咱們明日再說。此時入宮應該剛好，你快動身吧。」

  「多謝。」萇離謝過後，便直接動身入宮。

  一個時辰後，萇離出現在紫宸殿前，與此前不同的是，她需要解下佩刀才能入殿。對她來說，此次入紫宸殿因該是她最為輕鬆的一次。

  李稷還在殿內議事，所以萇離仍需等候。不過很快殿門就開了，白崇勛率先走了出來，緊接著是齊王李秩，然後是兵部尚書。

  看這三人的神色，萇離判斷李稷借兵去匈奴平叛之人應該戰績不俗。

  萇離依著禮數向三人行禮，白崇勛對她看都看直接走人，兵部尚書只是象徵性地點了點頭。

  倒是李秩不僅萇離面前駐足停留，還虛扶她一把，語氣溫和地道：「不知萇編修的傷勢如何了？」

  「多謝王爺關心，現下已經無礙了。王爺贈藥，臣還未曾當面謝過，還望您見諒。」話雖如此，可蓉娘早就安排了回禮，著人送去齊王府了。

  李秩掃了一眼萇離仍包紮著的脖子道：「尚未痊癒，你就到樞密院供職了，怎不在府中多歇息幾日？」

  「本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傷，無甚大礙。況且聖人已經允臣在家中休息半月，是臣自己閒不住罷了。」萇離道。

  「編修這般勤懇，朝中沒幾個能與你相較的。」李秩道：「只是自己的身子也要當心，雖然你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可聽聞你有素疾，也要好生保養才是。」

  對於李秩知道自己有舊疾一事，萇離相當意外，不過面上她還是一臉的恭敬。「多謝王爺關心。」

  這時，有寺人上前道：「萇大人，聖人傳詔。」

  萇離對李秩再行一禮。「王爺見諒。」

  李秩並不介意。「你本就是來謝恩的，去吧。」

  牆邊掛著一幅巨大的天下輿圖，李稷正站在輿圖前面細細打量著

  「臣樞密院編修萇離，參見陛下。」

  「平身。」李稷並未回頭，他的注意力仍在輿圖之上。

  待萇離從地上站起來後，李稷才回過頭來，在看到萇離的那一瞬間，他愣了一下。這一刻他覺得，這婆娘當眾把旁人的脖子擰斷，的確是明智之舉。她很襯紅色，或者說紅色很襯她。

  回過神來後，李稷的目光落在萇離仍用白帛包紮著的脖子上，不由自主地蹙眉問道：「你的傷還沒好嗎？」

  沒想到李稷上來就問這個，萇離毫無準備。「回陛下，已經好了。」

  「你當著朕的面胡說八道上癮是吧？若是好了，為何還要包著？」李稷道。

  「臣不敢。的確是好了，不過是結的痂尚未完全脫落不大好看，故而才包著的。」萇離道。

  「你也知不好看，那便把祛疤的藥膏就好好用著。」李稷道。

  見李稷主動說起此事，萇離便再次叩首道：「臣今日前來，一謝陛下的提攜知遇之恩，二謝陛下賜藥。」

  李稷道：「那是姑母的好意，她不過從朕這裡要了些藥材，這不是什麼大事。你謝過她就是了。」

  「大長公主的好意，臣自是應該謝的。只是陛下命人將藥送至臣府上，臣更應銘記陛下隆恩才是。」萇離道。

  李稷的眼鋒從肅庸面上掃過。「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肅庸不由心頭叫苦，今兒怕是又要挨頓板子了。

  萇離如實答道：「回陛下，裝藥膏的圓缽做工不俗，一看便知是宮制的。」

  李稷毫不意外萇離有如此眼力。「也罷，你若是沒這點兒眼力，也沒膽子到處招搖撞騙了。」說這話的時候，李稷直直盯著肅庸。

  極其輕微的語氣變化，讓萇離察覺出李稷心氣不順，於是趕忙道：「臣惶恐。」

  「你惶恐過嗎？」李稷輕笑一聲道：「你怕是連這兩個字如何寫都不知道吧？」

  「陛下您這就是玩笑話了，臣是您欽點的殿試第十名，若是連這兩個字都不會寫，那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了。」萇離立刻接口道。

  肅庸難免好好打量起萇離來，這位倒是真對聖人的脾氣。

  「話是這麼說，不過你的本事朕也不會浪費。把宮裡收藏的那些字讓你挨個臨一遍，拿出去定能賣個好價錢。」

  萇離面不改色地道：「那陛下應該再把您的私印蓋上，經您收藏過的字，價錢還能更高。即便有人發現是假的，那也只得打落牙活血吞。」

  這麼多年了，從來只有聖人給旁人出餿主意，不曾有人給聖人出餿主意的，肅庸聽得是目瞪口呆。

  李稷一本正經地道：「嗯，好主意。若是朕哪日揭不開鍋了，定讓你來給朕撈錢。」

  「陛下若有需要，臣定不負陛下所託。」萇離應道。

  李稷最後道：「希望朕下次見你的時候，你脖子上的傷是徹底好了。」

  「多謝陛下關懷，臣告退。」

  待萇離退出紫宸殿後，肅庸立刻叩首請罪。「奴婢辦事不利，請陛下責罰。」

  李稷逸態悠閒地道：「朕原本只想罰你半年俸祿，可你都不知自己錯在何處，這就是罪加一等了。」

  肅庸心中一驚。「還請陛下明示，讓奴婢死也死個明白。」

  「朕讓你以姑母的名義去送藥，是不想給萇離招來非議，至於她本人是否知道倒也無關大局。可你也是跟著朕去過萇離府上的，看她府上的陳設布置，還有她身邊之人的言行舉止，你覺得她會認不出宮裡出去的東西嗎？所以不是你辦事不利，而是你眼瞎。」

  此事肅庸是無可辯駁。 「奴婢失察，懇請陛下責罰。」

  「上回那頓板子，你怕是還沒好利索。這回去領二十鞭子。若有下次，內侍省太監你就不用再當了。」 李稷冷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