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樞密院

  眼見臨近十月，萇離再次前往大長公主府。此時，萇離傷口上的血痂仍未脫落，所以她仍是包著脖子出門的。

  大長公主自然知曉萇離為何而來，微微一笑，其實查不查的也沒有多少必要了，這孩子當真是勤勉，她既然敢主動來，那自然是有備而來。所以只是象徵性的問了幾句，就算作罷，然後問起了萇離的傷勢，最後留她用了膳。

  在萇離準備告辭之際，大長公主命人拿來一把橫刀，「阿離試試，此刀如何？」

  拿刀在手的那一瞬間，萇離便知此刀非同一般了，因為那分量比起來普通橫刀來，要輕上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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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拔刀出鞘的一瞬間，寒光直映入人眼，能看得出此刀已經多年未用了，但鋒利依舊。

  還刀入鞘後，萇離道：「這刀是改制過的，分量輕了不少，不過仍是把好刀。」

  大長公主微微一笑，道：「阿離覺得是把好刀就好，我也不懂這些。不過此刀是我的姑母平陽昭公主的，這是她為我李家攻下長安城後高祖所賜。後來，她鎮守娘子關三年保得雍州安穩，先帝全心平靖地方各股勢力。如此，我李家才坐穩這個江山。」

  萇離很是驚訝，沒想到此刀還大有來歷。

  大長公主接著道：「此刀在我手中是無用武之地的。阿離要任武職了，此刀給你用正好，我便把此刀贈予你。」

  萇離一聽便立刻推辭道：「臣多謝大長公主美意，此刀意義非凡，臣斷不敢收。」

  「阿離勿需推辭，咱們昱朝進士出身的武將，迄今只有兩位。阿離雖還算不得武將，但文官轉武職的女子，你卻是第一個，此刀你用得起。」大長公主道。

  「您如此說，倒讓臣惶恐了。平陽昭公主的豐功偉績令天下人敬仰，臣望塵莫及，臣持此刀是讓它蒙塵了，還請大長公主收回。」萇離仍是堅持推辭。「如今臣風頭正盛，況且臣也並非皇族，若是被有心人知曉此事，難免會拿此事做文章，臣孤身一人倒也無礙，只怕讓您為難，那就是臣的罪過了。」

  兩人知道萇離說的是，在獵場差點被和親一事。而萇離在此時提起此事的意思，大長公主也是心知肚明的，莫說是讓她和親不可能，讓她嫁入皇族也是不可能的。

  大長公主深深看了萇離一眼，就憑她在獵場的所作所為，的確能讓不少人徹底打消娶她的念頭。可李十郎是什麼人，他要是這麼容易就嚇退，那李十郎就不是那個混世魔王了。

  萇離的此次升遷，因為自己的存在，還真是蒙蔽了太多人的眼睛。表面看來是聖人得罪自己這個姑母后的示弱，畢竟敢打內侍省太監的人，自己可是第一個。可若只是因為這個，李十郎也絕不會把她越級調入樞密院。就算李十郎現在對她沒有想法，但也一定興趣濃厚。

  來日方長，此事不急於一時。自己要的不止是一位屹立不倒的皇后，更是一位權傾朝野的皇后。所以大長公主微微一笑道：「罷了，你素來謹言慎行，你最近的確是不該再出風頭了。日後我尋個機會光明正大地送你便是。」

  萇離顯然沒料到大長公主會如此說，愣了一下後，才開口道：「臣多謝大長公主費心，但那戰旗是聖人賞給何侍郎的。」

  「難道聖人近來沒送什麼東西給你嗎？」大長公主反問道。

  萇離明白，大長公主說的是那日送來的藥膏，便道：「那是聖人賞的。」

  大長公主輕笑一聲道：「若是賞的，為何要打著我的名義送去呢？」

  萇離連忙道：「臣惶恐。」

  大長公主不在意的一揮手道：「不用緊張，此事我就是猜的。從獵場回來後，我便想跟聖人討些白獺髓來，聖人倒是大方。可去了尚藥局那裡的人卻說都沒了，說是前幾日聖人已經命人制了藥膏正好用完，這一打聽卻無人知道制好的藥膏去了哪裡。我思來想去，這東西也就只能去你那裡了。」

  「那您怎知是聖人以您的名義送去的呢？」萇離問道。

  「若是正大光明地賞，那自然所有人都會知道在你那裡。可既然沒人知道，那就是偷偷摸摸送的，能讓你安心收下的，恐怕只有我送你的東西了。」大長公主笑著說道。

  「大長公主睿智。」

  「我睿智與否倒是其次。既然聖人如此大費周章地送你了，那你勿要再辜負他一番好意。」大長公主道：「好好把藥用著。」

  「是，臣記下了。」

  「時候不早了，讓妍娘送你出去吧。」大長公主最後一句。

  「謝大長公主，臣告退。」

  等妍娘把萇離送走後，回來對大長公主道：「您為何要把聖人送藥這事點破呢，以萇大人的性子必然會去謝恩的，這下聖人又不痛快了。」

  大長公主意味深長地一笑。「萬一他只是表面不痛快呢？」

  妍娘報以會心一笑。「您果然高明。」

  在九月三十那日，萇離的佩刀終於被何晏派人送了來。此時，那刀正被葉秀拿在手上細細打量，「何晏找的人不錯，這刀改得甚好。」

  萇離道：「就說嘛，何侍郎怎會想到這種事情，原來是師父提醒他的。」

  阿渃在一旁眼巴巴地道：「阿姐明日起就能配刀出門了。」

  葉秀笑道：「阿渃不是也有你阿耶的刀嗎？」

  「那不一樣啊。」阿渃道：「能佩刀出門的只能是官府中人，兒若是帶著把刀出門，不被抓到京兆尹府去才怪。」

  萇離逗著阿渃道：「要不你考個武舉試試？」

  「阿姐你這就是欺負人了啊。」阿渃抗議道：「且不說，不允許女子參加武舉，就是允許參加我也考不中。旁的不說，單說要負重五十斗米行走二十步，中途還不得停歇，我怕是要吃一斤大力金剛丸才可以呢。但是阿姐你就不同了，參加科舉的都是文人，與他們比起來，阿姐絕對算得上武德充沛。」

  「我姑且認為你是在誇我。」萇離道。

  一番說笑之後，眾人便各自去休息了。

  第二日五更，萇離便出發前往樞密院去供職。樞密院門口的守衛本應目不斜視地直視前方，可在看到萇離之後，幾人的目光明顯被她吸引，用餘光目送她入內。

  一入樞密院，首先要去見過身為院首的都承旨。執失善光心情複雜地看著萇離向他行禮，然後才開口道：「聖人欽點入樞密院之人統共沒幾個，聖人一般在酉時前後忙完，你此時去向聖人謝恩。」

  「屬下謝都承旨提點。」萇離道。

  執失善光再次在心中嘆了口氣道：「你到底是文官出身，又是女子。你安心做好編修一職就是，其他的事情無需你操心。」

  「屬下明白。」然後萇離就告退了。

  之後，裴宥帶著萇離去領她的腰牌。

  裴宥問道：「都承旨可有特意提你是文官出身一事？」

  「提了。」

  裴宥向四下掃了一眼，發現沒有其他人，便壓低聲音道：「樞密院上下都是武人，尤其是都承旨，最頭疼的莫過於寫文書一類的事情。」

  這話中深意萇離當然聽出來了，「所以編修一職才空了許久？」

  「正是。」裴宥微笑答道。

  「可該編修做的文書之事總得有人做吧？」萇離問道。

  「萇大人說得很對，此人就是我。」裴宥道。

  萇離道：「既然如此，日後我有什麼不明白的，就要打擾裴大人了。」

  「萇大人客氣，若有什麼不清楚的，只管開口便是。你我既是同僚又是平級，你我還是以姓名相稱吧。樞密院內雖有上下之分，卻有袍澤之誼，你我這般稱呼就是不合群了。」裴宥道。

  萇離看著裴宥半晌都沒有說話，他對阿渃還真是志在必得啊，這麼跟自己套近乎。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萇離道。

  「於公於私，你都不必客氣。」裴宥道。

  「這於公我懂。」萇離問道：「可這於私是從何說起？」

  裴宥落落大方地道：「是前幾日，安小娘子來找過我，請我對你多加照顧的。」

  萇離暗自咬著銀牙，心道：阿渃你果然是缺根筋，若那日你被這個裴宥給賣了，我必然不會驚奇！

  裴宥接著道：「安小娘子於我有救命之恩，這樣的小事我必不會推脫。只不過我也告訴她了，她不必擔心你。獵場之後樞密院上下無人敢小覷你半分。」

  萇離自嘲一笑，道：「你確定不是被我嚇的？」

  「固然有這個緣故在，可還有旁的原因。」裴宥道：「我也是聖人欽點入的樞密院，所以有些事情你我之間可以明說。」

  「什麼？」

  「在我去通州之前，聖人親口所說，若是能活著回來，你便是我的人。」裴宥神色鄭重地道。

  然後裴宥瞬間換了神色，一臉輕鬆地道：「聖人比任何人都清楚，樞密院沒有無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