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皆有私
2024-06-08 08:55:32
作者: 柴托夫司機
恰在此時,採薇進來先對葉秀盈盈一禮,然後向萇離遞上幾隻做工精緻的金漆小圓缽。「娘子,這是午後大長公主命人送來的,說是過幾日您脖子上的傷口結痂了就要開始用,如此才能避免留疤。蓉娘當時說您睡下了,來人也說不必叫您起來,讓奴婢們收下就好。」
萇離看都不看就放在了案上,問道:「來人是上回來咱們府上那位姑姑嗎?」
「不是,是一位二十五六的姑娘,自稱是大長公主府的奴婢。奴婢看她衣著談吐均是不俗,想來應該是大長公主府的。」採薇答道。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趁著萇離主僕倆說話的功夫,葉秀拿過其中一隻,打開嗅了嗅,又用手指輕輕挑出一點,細細捻開,再次嗅了嗅。然後便是一臉的驚訝,拿過另外幾隻小圓缽,打開後發現裡面裝著的都是透明泛著淡紅色的藥膏,仔細查看後發現所有圓缽內藥膏的成分和純色是一樣的。
阿渃問道:「師父,這藥膏可是有什麼不妥嗎?」
「那倒沒有。」
「那您為何看得這樣仔細?」萇離也好奇了。
「白獺髓,加玉屑,還有琥珀粉調和的藥膏,這世間祛疤最好的藥就是此物了。」葉秀道。
本章節來源於𝑏𝑎𝑛𝑥𝑖𝑎𝑏𝑎.𝑐𝑜𝑚
萇離不以為地道:「哦,兒知道。東越的寵妃鄧夫人曾被玉如意傷了臉,就是用此物復原的。」
葉秀瞟了萇離一眼,知道她還未解其義,便解釋道:「白獺髓極是難得。只產在富春江上游,只有獺祭之時才能弄到,能得一斤左右就是好年份了。」說著葉秀一指那幾隻圓缽。「要做出這些來,少說也得半斤,還有裡面所用的琥珀是最好的血珀,玉粉也是上等的羊脂白玉。」
萇離這才回過味來,這樣的東西只能是宮裡出來的,便伸手拿過其中一隻圓缽仔細看了看,顯然這也是宮制的。
這樣的東西,等閒妃嬪都不一定用得上,一次就送來這麼多,只有大長公主的面子怕是不夠。葉秀意味深長地看著萇離,這郭先生說的私心恐怕還真有,不過這番美意卻要打著自己姑母的名頭,這又是為何呢?
看萇離許久都不說話,葉秀道:「我這次要在長安住上幾日,你的傷,待下次換藥的時候我再看吧。沒癒合之前反覆打開,也不利於傷口癒合。」
「多謝師父關心。」
聽到葉秀要留些時日,阿渃高興得很,立刻讓人去收拾客房。
葉秀叫住阿渃。「先別忙著給我收拾客房,你把這些藥膏拿給蓉娘,告訴她我說的,這東西一定要在結痂後開始用。你總不會指望你阿姐,自己把這東西每日都用上吧。」
「師父說得對。」阿渃拿起那幾隻圓缽一路小跑著去找蓉娘。
萇離問道:「師父,這回打算住幾日啊?」
「阿離想讓我呆多久?」
「兒希望師父一直都在。」萇離很小聲地道:「師父說過,會陪兒走到最後的。」
「為師答應你的事情必不會食言。只是如今還未到最後,我還未放棄呢。」葉秀微笑看著萇離道:「阿離可願多給師父些時間?」
看著葉秀一如既往的溫暖笑容,拒絕的話終是說不出口。「好。」
「阿離還未曾逛過長安的夜市吧?」葉秀突然問道。
「沒有。師父想去嗎?」
「不必了。我多年前就逛過。」葉秀道:「你倒是該去看看。」
萇離道:「師父又不是不知道,兒不愛熱鬧。」
「你啊,真該去夜市上沾一沾煙火氣。」
「這煙火氣還是留給阿渃吧。」
次日,又有兩份祛疤的藥膏被送到至萇離府上。一份是來自齊王府的,一份來自大長公主府。
齊王那份是人家自報家門,還特意交代是齊王殿下送給萇大人的,同時還有一堆美容養顏的滋補之物。至於大長公主府的那份,是由妍娘親自送來的,同時還交代給了桑梓和採薇,一定給萇離按時用藥。
待前後兩撥人都離開後,葉秀饒有興致地看了這兩家送來的藥膏。 「這兩位送來的東西也是極好的,只不過呢……」
葉秀看向阿渃,揚聲道:「阿渃,那話怎麼說來著?」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阿渃立刻會意。
阿渃湊過來,一臉好奇地問。「師父,這東西差距真的這麼大嗎?」
葉秀道:「你跟你阿姐的功夫差距有多大,此物的差距就有多大。」
阿渃若有所思地道:「師父,您這樣說阿姐不好。」
萇離的目光仍然停在手中的書卷上,頭也不抬地道:「別瞎說,師父是在誇你。」
事實上,萇離並沒有在府上休息幾日,就回秘書省供職了,畢竟她還有一堆奏摺沒看完。無論大長公主對自己打著怎樣的算盤,她對自己的教導的確是花了心思的,此事不可辜負。
所以,葉秀在萇離這裡住下來之後,就發現她時常早出晚歸。以至於某日,他跟郭喬感慨。「我覺得阿離忙成這個樣子,她有如此擢升速度也是應該的。」
郭喬道:「阿離心思重,一旦閒下來就容易胡思亂想,如此忙碌也有益處。」
「可您當年做軍師的時候,也沒有忙成她這個樣子吧?」
郭喬微微一笑道:「我乃藩王軍師,算下來就是個正五品朝職。如今阿離已是正七品了,她若是不忙,這官職日後如何越過我去啊?」
「您莫不是真想讓阿離日後出將入相吧?」
「這你就是冤枉我了,想讓她出將入相的人可不是我。」郭喬道。
「那是誰啊?」葉秀來了幾分興趣。
「長樂大長公主。」郭喬道:「她對阿離絕對算得上悉心教導,阿離近來在政務上的確長進了不少。」
「我以為您不願阿離跟她來往過多呢。」
「就大長公主主政那些年的政績,足見她的治國之才不輸男子。她這樣的先生,誰家請得到啊?阿離多跟她學學不是壞事。」郭喬道。
轉眼間到了九月下旬,宮裡傳出消息,聖人又得了一位皇子。與所有人預料的一樣,對於皇二子的降生,李稷就沒有弄出太大的動靜。
萇離的傷口在逐漸癒合,在眾人的監督之下,她每日該喝的,該用的藥是一樣沒有落下。但葉秀終是不大滿意。「若非你那場馬球,這傷口便不會裂開,再用上這些藥必不會留疤。可如今,再如何不明顯,也還是有痕跡的。」
萇離不以為意地道:「師父,兒又不是破了相,您至於如此嘛?」
葉秀皺眉道:「有時我真是覺得,阿離你應該是個郎君才對。」
阿渃在一旁接口道:「阿姐若是郎君,能娶我嗎?」
未等萇離回答,採薇在外道:「娘子,樞密院裴大人來訪。」
阿渃最先反應過來。「可是檢詳官裴宥,裴大人?」
「正是。」採薇答道。
「先請裴大人去廳上坐下。」萇離吩咐採薇後,又道:「阿渃,你先去替我接待裴大人。我把傷口包好就來。」
「好,我這就去。」阿渃滿口答應後,就立刻起身去了正廳。
桑梓邊給萇離包紮傷口,邊笑著道:「娘子,您若是個郎君,怕是娶不到阿渃啊。」
萇離也笑著說:「你也這麼覺得嗎?」
桑梓道:「您看看阿渃方才出去的樣子,以前只有葉先生來時,她才這般風風火火呢。」
「什麼?!」在一旁的葉秀頓時受驚不小。「阿渃她往我身上撲就算了,她還往其他郎君身上撲嗎?」
「不是,葉先生,奴婢不是這個意思。」桑梓連忙解釋道:「奴婢是說,這位裴大人來訪,阿渃很高興。如此放浪形骸之舉,阿渃是做不出來的。」
想起去年九月在通州時,阿渃對裴宥所做之事。萇離覺得,若是阿渃現在撲到裴宥身上,也算不得什麼。
不過葉秀馬上察覺事情的關鍵,「此人是執失善光手底下的?」
「正是。」萇離答道。
「尚未婚配?」
「對。」
「姓裴,那是聞喜裴氏?」
「是。」
「此人我得去會會了。」說著,葉秀起身向外走去,最後留下一句,「桑梓,慢些給阿離包紮,讓她晚些時候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