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入目

  李稷從未想過像萇離這樣性子冷淡的人，居然能把噁心人的事情，做到連他都覺得發指的地步。

  只見，萇離回身對著場上持球的己方那人做了手勢，旁人雖然沒看明白，但那人卻看明白了，抬手揮桿，把球打進了自家球門。

  萇離回過頭來對匈奴使臣道：「下官自罰一球，算是賠罪。」

  李稷淺淺一笑，今日之後不會再有人覺得她是個軟柿子了，不過話說回來，她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看著匈奴使臣被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口，萇離一臉無辜地道：「不對，下官還得自罰一個，畢竟你們有兩人落馬了。」說著，便再次抬手示意。

  剛剛往自家球門裡送入一球的那位顯然是嫌麻煩，直接到場邊插旗計數的木架旁，給匈奴一方插上兩面旗。因為原本負責插旗之人，早已被驚得目瞪口呆，這才想起，方才那一球還沒算呢。

  終於有人實在憋不住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就好比千里之堤潰於蟻穴，只要有一人繃不住，那便是所有人都繃不住，眾人頓時開始哄堂大笑。

  對匈奴人來說，卻是完全笑不出來，這簡直就是當眾被打完左臉打右臉地連番羞辱。

  不過，引發這次鬨笑的罪魁禍首，卻一臉淡定地將頭盔戴了回去，策馬回到場中繼續比賽。

  方才被萇離踹下馬的人的確是傷得不輕，直到萇離回來，都還能未爬起來，如此一來就只能讓人將他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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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情況自然是要換人的，就在匈奴人商議準備換誰的時候。薛華大聲道：「別議了，我們下去一個。還嫌你們送死的人不夠多是怎樣？」

  此時有人恍然想起，方才萇離同匈奴人賭得是命，無論一會兒是不是有人真的會死，此等場合說出的話，是不能當作兒戲的。

  即便萇離自罰兩球，按照目前的態勢發展下去，這場馬球的結局也已毫無懸念。

  只見薛華對場邊的人示意，把不省人事的給抬下去，然後又對自己人使了個眼色。

  那人立刻會意，調轉馬頭退場了。

  然後薛華道：「我們不占你們便宜，三對三就行了。」

  匈奴人還未表態，作為裁判的回鶻先提出異議。「可馬球通常都是四人啊。」

  「你要是覺得他們人少，可以同他們一起上場。」萇離冷冷掃他一眼，又補上一句。「若是你不怕死的話。」

  那回鶻人被堵得一哽，半晌後才道：「反正你們兩家都是三人，也無不可。你等繼續。」

  匈奴人明白，眼下他們已是背水一戰。所以剩下的三人，交換過眼神之後，回到場中央，打算決一死戰。

  然而妘氏舊部對他們的欺辱才剛剛開始。

  萇離頗為不滿地道：「我方才犯規，不用給我罰球嗎？」

  這句話出口，連薛華等人都愣了一下。

  那回鶻人道：「萇大人您不是說自己騎術不精，而且您不都自罰過了嘛。我看這罰球就不必了吧。」

  薛華怒道：「你方才還說我們不合規矩呢，你現在莫不是瞎了？我們是不是把人家從馬上踹下去了？！」

  那回鶻人看向了匈奴人，意思是，你們還罰球嗎？

  此時，胡衍鞮上前道：「既然萇大人如此客氣，那我等就卻之不恭了。」

  回鶻人呆了呆，見過臉皮厚的，可這麼厚的當真是沒見過。

  倒是萇離卻是一副瞭然於心的樣子，「這樣最好。」

  萇離幾人湊在一起看這胡衍鞮發球，薛華搖頭嘆道：「我都不知道該誇他呢？還是罵他了。」

  另一人接口道：「自然是要夸的，被阿離這麼一鬧，不僅能和阿離和顏悅色，還跟穩穩噹噹把球罰進，此人必有過人之處。」

  萇離道：「他有沒有過人之處，我是不知。可他若是再客氣，那就要輸了。這種時候還是保命要緊。」

  在胡衍鞮罰過球後，比賽繼續。雙方的比分回到了十五平。

  馬球作為一項下至平民百姓，上至天潢貴胄都喜聞樂見的一項遊戲。但能打馬球之人定然出身不俗，因為能上馬球場的馬那都是能做戰馬的良駒，這是絕非尋常人家能弄到的東西。

  無論素日人品如何，可馬球場上大家至少都要保持起碼的體面，故意衝撞對方已經就是普遍能夠容忍的極限了。

  今日在場觀看馬球之人的身份自是不必說的。然而，接下來的比賽看得眾人是目瞪口呆，因為這是他們所有人，此生見過的最髒的馬球比賽。

  故意衝撞對方已成家常便飯，用球桿傷人，或是兩人抵近時直接動手的情況也是屢見不鮮。先前作為裁判的那名回鶻人早已自覺退場，因為場上的六人根本就沒人搭理他，就當這場馬球沒有裁判。

  在如此不堪入目的比賽中，萇離將自己的優勢發揮到極致，她身下那匹青花驄所負最輕，如此一來她便能輕易躲開伸向她的黑手。

  可惜即便匈奴人已經不擇手段，他們的比分仍舊落後，眼見萇離三人又領先匈奴人兩球了。

  這時，有大臣儘量不引人注目地走到李稷面前，請他叫停比賽。

  恰在此時，眾人就看見萇離在馬背上向後一仰，使自己上身躺在馬背上才將將躲過匈奴人的一記球桿。而她也沒有手下留情，直起身子反手就是一肘，就見那匈奴人球桿幾乎脫手。

  如何不考慮形象，李稷都想捂住自己的眼睛，他著實是看不下去了。當然，看不過眼的不止李稷一個，有大臣行至李稷面前，請他叫停比賽。

  深呼吸幾次後，李稷才開口道：「愛卿這個提議也無不可，只是你覺得朕該以什麼理由叫停比賽啊？」

  「這……」

  這話就把那人問住了，眼前情形他都不好意思宣之於口。

  事實上李稷雖然看不下去，但他並不打算叫停比賽。說到底比賽成了這個樣子，也不是萇離他們先動手的。況且，現在場上局勢也很明朗，萇離等人依然占優。這無論是明的還是陰的，匈奴人都是玩不過，自己沒必要阻止。

  最重要的是，是萇離帶頭無視裁判，也是她最先慘遭黑手，唯一的女子都沒有抱怨過一個字，旁人怎好意思再說什麼。

  李稷神情複雜地看著場上那抹靚麗身影，這婆娘是真有本事，不僅能讓所有人裝瞎，還沒人能說她一個不字，她沒去當個土匪，還真是屈才啊。

  最終比賽結束。萇離等人將兩球的優勢，保持到了最後。

  一時間場下眾人如釋重負，終於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