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餘悸
2024-06-08 08:54:53
作者: 柴托夫司機
因有皇長子的降生,所以今年中秋宮宴比往年隆重許多。
宮宴結束之後,李稷照例回了延英殿,執失善光已經在此等候他多時。
「何事如此要緊?」李稷知道能讓執失在中秋當夜趕來見他的事情,定然不是小事。
執失善光道:「回陛下,匈奴蒙查王之子胡衍鞮已過薊州,預計不日就能抵達長安。」
「他到底是趕在了匈奴使團前面。」李稷道:「二哥那邊有何反應?」
「雙方派出的親信早已碰過頭了,此次蒙查王派其子胡衍鞮來面見齊王,應該是他們結盟之事已然敲定。」執失善光答道。
「蒙查王覬覦匈奴單于大位,而鎮守匈奴與我朝邊境的將領都是二哥的人,他是想讓二哥對他起兵謀反視而不見,甚至是暗中相助。」李稷冷笑道。
執失善光道:「臣以為既然匈奴的使團名單里沒有胡衍鞮,咱們大可直接殺了他,以儆效尤。」
「蒙查王十幾個兒子,就殺一個胡衍鞮,影響不了大局。」李稷道:「執失,你今夜就出發,在路上截住胡衍鞮,把他請到長安城內的驛館住下,剩下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是。」
「對了,萇離近來在做什麼?」自崔氏的事情之後,李稷又讓人去盯著她了。
「自那日從大長公主府出來後,萇離便格外忙碌,幾乎都不回府。臣特意打聽過了,是大長公主要她在近日看完,自您登基以來在秘書省留檔的全部奏摺。即便是今日中秋,她也在黃昏時分才離開秘書省的,這是她近來最早離開秘書省的一日。」執失善光如實答道。
李稷道:「今日可是中秋,她倒真是勤勉。除此之外,她可有異動?」
執失善光答道:「並無。不過今日離開秘書省後,她去了一趟大慈恩寺。」
「不會是去見王澄了吧?」李稷皺眉問道。
「正是,臣入宮時她還在寺內。」執失善光道。
「知道了。今夜是中秋,辛苦執失要連夜跑一趟了。」李稷語氣溫和地道。
「陛下言重,這是臣分內之事。」說罷,執失善光便告退離去。
九月初六大婚是早就定下的事情,周邊各國前來恭賀的使臣早已出發。如今大婚戛然而止,已經上路的使臣總不能半道回去。所以中秋節後,門下省詔令,聖人於九月初一前往獵場,在此地召見眾使臣,重陽射典改為行獵,一併在獵場舉行。
萇離得知這條詔令的時候,不禁啞然失笑。本以為李稷當初跟自己說重陽要去行獵,就是說說而已,沒想到他還真的要去。不過旋即一想,她便明白行獵一事不是李稷說說而已,他應該早就有此打算。
以中昱如今的國力在白水西岸可謂是力壓群雄,中昱天子大婚,白水西岸諸屬國自不必說,即便是與中昱近年井水不犯河水的東越也會派出使臣前來恭賀。如今中昱的國策還是以壯大自身為主,不輕易開戰,趁此機會大顯軍威以震懾四鄰才是正理。不過此事到底與自己無關,萇離只是當耳旁風颳過一般。
可偏偏又過了幾日之後,大長公主府的人來秘書省傳話,大長公主邀萇離隨她前往獵場。萇離立刻向來人解釋,大長公主布置的課業還沒做完了,她老人家的好意就心領了。
沒想到來人笑眯眯地跟她說,此事無需她擔憂,今晚大長公主請她過府一敘。
說實話萇離並不願再踏足大長公主府,可事已至此她沒有推辭的餘地。這日下值之後,萇離如約前往大長公主府,這是她一個多月來最早下值的一日。
看到萇離是穿著官服來的,大長公主笑道:「說起來,我還從未見阿離穿過官服呢。」
「今日匆忙,未能回去換過衣服,還請您見諒。」萇離道。
「無妨。既然是這個時候來,想必你還沒用晚膳,一起用吧。」大長公主道。
知道大長公主讓自己前來,必是有話要說,所以萇離也不推辭。「多謝大長公主。」
兩人安靜用罷晚膳後,大長公主開門見山地道:「讓你看的東西看得如何了?」
「回大長公主,臣已看完了大半,還有些未能看完。故而臣懇請您免了臣的獵場之行吧,不然臣在九月初六之前無論如何都是看不完的。」萇離告饒道。
「難得能聽你說個軟話。到底你是個女兒家,性子太過剛強不好。」大長公主道。
「臣記下了。」似乎這是萇離唯一能說的了。
「還剩多少?」大長公主問道。
「去年歲末的兩月,直至今歲。」萇離如實回答道。
「從你入秘書省開始,你就開始看這些奏摺了吧?不然你看不了這樣快。」
「正是。」
「行了,我也不為難你,只問你看過的部分。」大長公主道。
「您問便是。」
接下來的一個多時辰里,大長公主把過去幾年門下省出過的詔令,毫無規律可言地選了一些來提問。萇離的回答頭頭是道,事無巨細,期間大長公主還問了一些萇離自己的看法,她的回答雖無精彩之處,但也是中規中矩,挑不出錯的。
到最後,大長公主滿意道:「就你這個天資,狀元該給你才是。」
「大長公主言重,臣當初來參加科舉只是不想被朝廷安排會婚而已,狀元之位臣從未想過。」萇離連忙謙辭道。
「如今說這話,不過是咱們閒聊而已,你這個進士已是前無古人了。」
「您過譽了,臣愧不敢當。」
「今日查了你的課業,我很是滿意。所以你隨我去獵場見見世面,算是對你的勉勵。」大長公主道。
萇離眨著眼睛,反應了半天,完全沒料到事情會是這樣。
看萇離半天沒反應,大長公主笑著問道:「怎麼?不願去?」
與尋常的閨閣女兒相比,萇離絕對稱得上見過世面。但使臣來賀這等場面,放眼天下,只有這位鎮國大長公主才見過。朝中雖有其他女官,但除了大長公主,其餘人等均無資格出席這等場合。
萇離連忙道:「不,不是。」
「既然不是,那為何不去?」
「臣先拜謝您的恩典,只是您給臣布置的課業臣還沒做完呢,臣答應您的事情不可食言。若再有機會,臣必不推辭。」萇離道。
大長公主笑了。「我本也不打算去的,只是聖人誠意相邀,還說若我覺得無趣,便把你帶上,陪我打發時間。你若說這是恩典,這也可算作是聖人給你的恩典。你當真要推了?」
萇離再次愣住,這居然是李稷的主意。以往的經驗告訴她,只要李稷把主意打到自己頭上來的時候,那一定沒有好事。所以,她幾乎是脫口而出。「臣明日就去面見聖人,請他收回成命。」
大長公主沒料到萇離反應會這麼大,不禁啞然失笑,好啊,十郎上回可把人家坑慘了,如今對他是避之如蛇蠍啊。「你就那麼想去見聖人?」
一時間,萇離不知要如何回答。無論是想還是不想,說出來都不對。
「你是陪我去的,又不是去見聖人的。去獵場耽誤了幾日,咱們回來順延幾日便是。年輕時我還經常去獵場,如今多年不去,也不知道今後還能去幾回呢。等你下次去的時候,就不一定是陪著我去了。」大長公主道。
大長公主如此說,萇離也不好再推辭,躬身應諾後,便向大長公主告辭。
妍娘送走萇離後,回來對大長公主道:「您對萇大人可真是好。」
大長公主瞟她一眼道:「你不如說,我待阿柔都不曾如此。你不覺得比起阿柔,萇離才更像我嗎?阿柔自幼就不與我親近,又是被嬌慣出來的性子。平心而論,還是萇離更討人喜歡些。」
妍娘一臉惋惜地道:「若您能有這樣一個女兒也很好。」
「若她真是我的女兒,無論如何我都要把她留在長安的。」大長公主道。
「不過話說回來,聖人邀請您去圍獵算是變相給您賠不是,可他讓您把萇離帶上,又是何意呢?」妍娘道。
「她的差事如今才算是辦完,十郎一向賞罰分明,這不是還沒賞嘛。」
「賞這個?!」妍娘覺得不可思議,也不是說這樣的恩典不算賞賜,可就是覺得有哪裡不對。
「我猜恐怕不止這個。」大長公主道。
妍娘道:「那聖人還要賞她什麼?」
大長公主沒好氣地道:「李十郎沒有路數的時候,除了他自己和老天爺,誰還能知道他要出什麼么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