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驁不馴

2024-06-08 08:54:38 作者: 柴托夫司機

  李稷回到延英殿後大約半個時辰,肅庸才回宮復命,仔仔細細地同他說起今日大長公主府之事。

  「所以,崔氏是與萇離一同落水的?」李稷問道。

  「是,萇大人接住了摔倒崔家娘子,然後兩人一起落水。」肅庸道。

  「人沒事吧?」李稷隨口問道。

  

  肅庸答道:「萇大人落水之後,先將崔家娘子推出了水面,崔家娘子很快被救上了岸,所以自然無礙。」

  李稷橫了肅庸一眼。「我問的是她嗎?崔氏若有什麼閃失,你現在會在此跟朕說話?」

  「奴婢眼拙,還望陛下恕罪。」肅庸忙不迭地告饒。「萇大人的身份自是不能與崔家娘子相提並論,眾人救助她到底是慢了些,聽聞出水的時候狀況是不太好。好在大長公主還顧念著萇大人,命人小心照看,現下已經無事了。」

  自己還真是沒看錯她,不僅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手,事後還能這般全身而退,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真能瞞過姑母的眼睛。李稷又問:「崔氏當真無恙?」

  「就是被蜜蜂蟄了幾下,受了些驚嚇,還嗆了幾口水。幾位太醫還有請去的醫士都說崔家娘子無恙。」肅庸語氣篤定。

  一時間李稷竟有些拿不準了,在得知今日大長公主府的宴飲出了亂子,致使崔氏落水時,他就覺得此事定是萇離的手筆,所以從韋姈月那裡出來後,特地問了萇離今日是否也在。所以李稷立刻就確定這一切都是萇離乾的,想來她是趁著落水的機會對崔氏下了毒。

  可崔氏現在安然無恙,而且那麼多人都沒看出任何端倪,這是怎麼回事?不過李稷很快就想明白了,要是崔氏當即就出了什麼問題,萇離就是不打自招了。「這幾日讓孫永清常駐崔府吧,萬一崔氏因為落水而著了風寒,有太醫在,正好方便醫治,崔氏若有不虞,立刻來報。」

  肅庸心中已然明了,今日之事絕非是意外。聖人至今還未見過崔家娘子一面,自婚約定下以來,聖人也從未如此殷勤體貼過,今日突然轉了性子,派出心腹太醫前去照看,定然事出有因。

  果然,次日李稷就被告知,崔氏得了風寒。

  李稷道:「昨日不是還說無恙嗎?怎麼今日就得了風寒?」

  來報的太醫道:「回陛下,崔家娘子被救起後,未能及時更換乾衣,故而得了風寒。」

  這下李稷都納悶了,且不說崔氏身邊嬤嬤婢女一大堆,就算她出水時神志不清,也會有人給她張羅著換上乾衣吧?

  來人看出聖人的困惑,解釋道:「因為崔家娘子被蜜蜂蟄了,故而未能及時更換衣物。」

  這是蟄成什麼樣了,衣服都換不了?李稷忍不住腹誹,但他面上卻是一臉關切。「風寒嚴重嗎?」

  「回陛下,崔家娘子的風寒起勢雖急,病情卻不嚴重,好好將養幾日就無礙了。」太醫道。

  「知道了,那就辛苦你們好好看顧崔氏吧。」李稷道。

  「陛下言重,臣等定會盡心竭力醫治崔家娘子的。」

  看著來人退出,李稷便陷入沉思。不出所料,崔氏果然是得了風寒,但他還不能確定,這次風寒是真的風寒,還是看起來像風寒而已。

  又過了兩日,太醫再次來報,崔氏的風寒見好,再飲兩三副藥就可痊癒。

  這回李稷是徹底看不懂了,於是他又找了個由頭,宣萇離入宮面聖。

  當內侍前去秘書省宣萇離入宮時,在場眾人無不震驚。這是她第三次入紫宸殿,第一次是她算是以白衣之身入紫宸殿面聖。如今她也不過區區正九品,就能在幾個月之內兩入紫宸殿,放眼朝野有這等殊榮的可沒幾個。

  不過在旁人看來,此事到底也是情理之中,預料之外。畢竟萇離是大長公主府的常客,聖人對她另眼相看也不足為奇。眾人更加明白,這萇離日後要嫁的人定是朝中權貴,美人已經不是他們這些人可以惦記的了。

  周遭之人各種複雜的神情,萇離看在眼中,可她對此是一如既往地熟視無睹,跟著內侍就入宮了。

  兩人要說的事情,自然不會有旁人在場,所以此次召見又是單獨召見。

  待眾人等退出之後,李稷開門見山地問:「差事辦成這個樣子,你可有什麼要說的?」

  因為無人隨侍,萇離只能自己上前,將解藥放在李稷面前。

  李稷挑眉問道:「這是何意?」

  「回陛下,這是醫治崔家娘子風寒的藥。」萇離答道。

  她果然是投毒了,李稷示意萇離繼續說下去。

  「崔家娘子落水難免感染風寒。只不過風寒可大可小,有些偏方的效用,不比太醫開具的藥方差。只是尋常湯藥味道不好,令人難以下咽,故臣獻上此藥可保崔家娘子痊癒。」萇離的語氣極是誠懇。

  李稷語氣悠閒地問道:「你又不是醫者,你怎知這藥一定有效用?」

  「今日距崔家娘子落水已有四日,想必她的風寒已經有了些起色。只不過崔家娘子身嬌體弱,此次風寒起病突然,病情反覆也是有的。若是未來三日內服下此藥,崔家娘子定會無恙。只是此藥與尋常醫治風寒的藥物有所衝撞,崔家娘子半年之內是下不了床的。」

  「讓你辦的差事,就辦成這樣?」李稷面上神色不改,可語中隱隱透著幾分森冷。

  萇離莞爾道:「陛下是憐香惜玉之人,若是您捨不得崔家娘子遭這份罪的話,此藥不用也罷。重陽當日,您盡可放心去圍獵,只不過可惜了禮部和內侍省,辛苦準備大半年的事情,怕是用不上了。」

  此時,紫宸殿內寂靜無聲,連銀針掉落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自己終究還是低估她了,當初把此事交給她做,固然是有想斷她後路的意思,但李稷從不認為她能做成此事。事實上當初把此事交代給她,是李稷想藉此機會逼迫她透露自己的秘密,不曾想如此絕境之下她還是不肯吐露半個字,居然還做成此事。

  事到如今,姑母那邊雖然懷疑事有蹊蹺,但顯然還沒懷疑道萇離頭上。聽聞姑母已經讓人徹查此事,即便能查出些蛛絲馬跡,姑母於明面上還真不能拿她怎樣,一來眾人皆知姑母對萇離甚是親厚,事情又是出在大長公主府,此事若被翻出來,首先說不清楚的可是姑母自己。更讓李稷沒想到的是,在讓姑母吃下這麼大一個暗虧之後,萇離居然又把刀塞回到自己手中,自己當初把話說到那個份上,她卻還能鑽了空子,這差事不能算她沒辦完,可最終送崔氏上路之人卻是自己。

  李稷已經盯著萇離近一盞茶的功夫了,可眼前這人仍然一臉恭謹,安靜跪坐於地。

  這婆娘當真是桀驁不馴,雖然此刻她恭順跪在自己面前,可她這膝蓋怕是從來就沒彎過。

  想到這裡,李稷突然展顏一笑,什麼樣的臣下自己都見過,唯獨這樣的還從未見過,老實巴交的人多沒意思,還是這樣的有趣些。桀驁不馴是你的性子,能不能駕馭你,卻是我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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