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痴情

2024-06-08 08:54:20 作者: 柴托夫司機

  王澄主動挑起話題。「你在秘書省可好?」

  萇離有些詫異地看向王澄。「我到秘書省任職還不足十日,先生的消息可真快。」

  王澄依舊帶著那副淺淡笑容。「我能為你做的事情不多,只希望你一切安好,別無其他。」

  「先生不必如此的。」

  「我知你如今不需要我為你做什麼,可長安城中波譎雲詭,萬一你有不虞,我豈能袖手旁觀?」王澄突然正色道:「聽聞他去過你府上了?」

  「誰?」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他是何等樣人,我比你清楚。」

  「先生既知他是何等樣人,那就該冷眼旁觀,如此於人於己都好。」萇離道。

  

  「他果然……」王澄一臉關切。「我只想你平安過完剩下的日子,別無其他。」

  萇離望著他道:「多謝你,我如今一切安好。」

  「無論何事你都可以跟我開口的。」

  「我知道。如今局面我尚且可以應付,先生安心就是。」

  「那就好。」王澄突然問道:「你可知我為何沒有正式剃度?」

  萇離覺得接下來的內容,自己應該不想聽,所以此刻她在努力尋找著藉口,阻止王澄繼續說下去。

  看出了萇離的心緒不寧,王澄便帶著她走了去大殿最遠的一條路,他只是想與琬琬多呆片刻而已。

  對大慈恩寺並不熟悉的萇離,並未察覺到王澄帶她繞了遠路,甚至她都未曾注意到現在走的小路,可謂是人跡罕至。

  見自己目的已達,王澄便不再說下去。當初師父拒絕為自己正式剃度,說自己有前緣未盡,那時自己還不明白,明明所念之人都已經不在了,何來的前緣未盡。直至那日得知那位萇解元很有可能就是琬琬時,他才恍然大悟,這前緣植根於自己心中,無論琬琬是否還活著,自己心裡從未真正放下過她。

  王澄側頭看去,發現萇離髮髻間落著幾朵飄落的瓊花,自然而然地抬手為她拂去落花,這是自己應該為她做的事情。

  在察覺到王澄要做什麼之後,萇離本想避開,可看到王澄那一瞬間的神情,她終是於心不忍而沒有避開王澄的手。只是安靜站在那裡,看著王澄為自己溫柔拂去頭上的落花。

  而瓊花樹下的這一幕正好被敬香完畢,準備回宮的李稷撞了個正著。

  從李稷所在的位置看去,素白的瓊花成簇開放仿佛落於樹枝間的雲朵,在團團雲朵之下,一襲淺青色襦裙的萇離與那滿樹淡雅的瓊花相得益彰。她此時神情是李稷從未見過的,淺淡笑容裡帶著無限惋惜與悵惘。但讓李稷側目的是,有位男子正抬手為她拂去落花,那男子居然還穿著僧袍!

  同樣看到這一幕的肅庸等人,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李稷掃向他們,示意他們禁聲,打算帶頭退回到剛才轉過的牆後去。

  恰在此時,萇離眼神微微一轉,就與李稷剛好對上。

  一怔之下,萇離瞬間清醒過來,立刻退後一步,避開王澄的手,對李稷恭敬行禮。「見過陛下。」

  李稷抬手示意萇離免禮,順便又掃了肅庸等人一眼,幾人會意,立刻退了開去。

  王澄也已回過身來,作為半個方外人士,他只以佛禮參見。「見過陛下。」

  李稷是怎麼也沒想到此人居然會是王澄,再次打量起這二人,一時間三人都是無話,四周突然過分安靜,且安靜到了詭異的地步。

  王澄仿佛並不覺得自己方才的行為有何不妥,面帶微笑且語氣恭謹地道:「陛下來此為先皇與愨惠皇后敬香祈福,看來今年也不例外。」

  李稷淡淡地道:「身為人子,理應如此。」然後他看向萇離,卻發現一向淡然的她竟然有些許窘迫。見此情形,李稷上前幾步,緊盯著她問道:「你也是來敬香的?」

  自與李稷相識以來,無論兩人說的是何內容,他對自己從來都是和顏悅色的,不曾這般語氣不善過。萇離有些不明所以,抬頭看了眼李稷,發現這人神色倒是正常。

  方才之事被他撞見的確有些尷尬,可自己終究心裡沒鬼,所以這片刻的功夫萇離已經恢復了往日淡定。「回陛下,臣是來敬香的。因人生地不熟迷了路,正好遇見明淨先生,他好心給臣引路。」

  然而那片刻的尷尬,落在李稷眼中就是另外的意思了,她與王澄的確有事。李稷的語氣愈發不善。「你也知自己人生地不熟,孤身一人就別到處亂走。」說著,李稷又揚聲道:「肅庸,給校書郎帶路。」

  在不遠處恭候著的肅庸立刻現身,行至萇離面前。「萇大人,請。」

  「多謝陛下費心,臣告退。」對李稷告退後,萇離又對王澄點頭示意後,才跟著肅庸離開。

  看著萇離的身影徹底消失之後,王澄才含笑問道:「陛下這是有話要說?」

  李稷冷聲道:「即便你尚未正式剃度,朕也要提醒你一句,她是將門之後,是天下第一的女進士。就算她與你的婉婉長得有幾分相似,你也莫要認錯了人。」

  王澄沒料到李稷竟會如此直接了當,但面上微笑依舊不減分毫。「陛下說得沒錯,琬琬永遠都是琬琬。」

  王澄的一語雙關,李稷自是聽不出來,可此人面上笑意,讓李稷覺得十分刺眼。「方才你們兩個站在一處,倒是一雙璧人,只是進士出身的校書郎,還入不了你琅琊王氏的眼。你那個婉婉是怎麼死的,朕還記憶猶新。怎麼說你也是個頂天立地的郎君,護不住的人就別去招惹。」

  王澄的笑容瞬間消失。「多謝陛下良言。」說罷,便對李稷恭身一禮,不待他做出反應,就逕自離去。

  李稷冷眼看著王澄的背影,當初覺得這麼一個出身高門的世家子弟心儀一個婢女,真不知道是誰倒霉,最後那般慘澹收場也在意料之中。方才王澄的眼神自己絕對沒有看錯,那可不是方外人士該有的眼神。他的確是痴情,痴情到遇見一個容貌有幾分相似之人,就上去招惹,這是痴得哪門子情?

  肅庸在此時回來了,李稷便向左右吩咐道:「今日之事,管好你們的嘴。」

  在李稷看來,萇離正處在風口浪尖之上,還是別跟王澄這樣的人傳出什麼風言風語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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