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聚一堂

  隨後，李稷另外在世的五位兄長，攜王妃也陸續到了。

  萇離注意到李稷對每一位兄嫂都態度和善。看來傳言是真的，無論私下如何，明面上李稷的確做的無可挑剔。

  

  與此同時，萇離覺得眼前狀況，比之方才更加詭異。大長公主寡居多年，而且是長輩就不必說了。但李稷的幾位兄長都是夫婦同至，至於李稷自己，繼後尚未入宮，所以他一個人赴宴也並無不妥，可自己出現在此是為哪般？

  注意到此事之人，自然不止萇離自己。一屋子根正苗紅的皇族，出現一個她這樣的，想要旁人不注意她都難。

  即便萇離的出身與這些人一比，可謂是低到塵埃里，但也沒人冷落她。畢竟人家是當朝第一位女進士，想與她結交的皇親國戚大有人在。況且，她又是大長公主請來的，整個李氏皇族中，大長公主雖不是輩分最高的，她卻是說話最有分量的。今日這樣的場合，能得大長公主邀請，定然是極得她老人家看重之人，哪怕只為給大長公主面子，這些人也不會冷落萇離。

  男人們大都沒有賞花的興致，所以湊到一起玩握槊（1）去了。

  幾位親王正妃的年齡差距不小，所以幾個妯娌之間也不都能聊到一處去。最年長的齊王妃，自然是陪伴大長公主左右，其他幾個也是結伴去賞花了。

  只有年紀最輕的梁王妃，拉著萇離陪她逛園子，她的夫君是李稷的九哥。

  兩人一前一後漫步於花園裡，梁王妃笑道：「看來萇娘子是個愛清靜的人。」

  萇離只是微笑點頭。

  梁王妃也不在意。「你也該是這樣的性子，若是活潑性子，只怕早就嫁人了。不過你如今風頭正盛，惦記你的人倒是不少。」

  這梁王妃不會是第一次見面，就來說媒吧？這般說辭，很難不讓萇離往此事上想。不過很快，萇離就發現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梁王妃接著說：「既然萇娘子來參加科舉，無論原因為何，於你來說嫁人都不會是第一要緊的事情。不過近日有人為著此事，直接求到大長公主面前，請她老人家做媒呢。」

  既然梁王妃這麼說，那此人是誰她應該是知道的，萇離面上不露分毫，仍是謙和有禮地道：「多謝王妃告知。」

  梁王妃轉過身對萇離溫柔一笑。「即便是最初就支持女子參加科舉的那些大臣們，也不會想到真有位女子能在那般嚴苛的條件下脫穎而出。萇娘子所做到的事情，我雖不能及，卻心嚮往之。」

  這話說得誠摯至極，萇離覺得這位梁王妃應該是位性情中人。「王妃謬讚了。」

  見萇離對自己仍有幾分疏離態度，梁王妃仍舊渾不在意。「這般謹言慎行是好事。可三年不得婚配的限制擺在那了，能等這三年的人都是些什麼人，想必萇娘子應該能想到。」

  萇離明白梁王妃的意思，男子會婚年紀是二十，這樣的年紀恐怕還沒有那麼大的臉面，自己求到大長公主面前，即便是真有，那樣的身份地位根本犯不上等自己三年。所以求到大長公主面前之人，不是等著續弦，就是納側室了。

  「既然今日大長公主請你前來，無論此事她答應與否，想來她老人家都有自己的打算，萇娘子可要心中有數啊。」 梁王妃道。

  「多謝王妃提醒。」知道梁王妃是好意，萇離的笑意里多了幾分真心。

  大長公主府的花園就那麼大，全部逛完也花不了多久，所以花園逛完就有侍婢引著眾人入席了。

  作為天子，最尊的位置當然是李稷的。其次便是大長公主，然後自李秩夫婦以下依次落座。按照身份地位排下來，萇離就該坐在最下首的位置，也就是梁王妃之下。但是看到那裡沒有給自己設座，萇離大大鬆了口氣，就打算告辭離開。

  恰在此時，大長公主一聲親切地呼喚，著實讓萇離受驚不小。「阿離，來我身邊坐。」

  直到此時，萇離才注意到大長公身邊還設了一座。

  被驚到的可不只有萇離，這一聲呼喚可謂是滿座皆驚。

  即便是諸王爺中最年長的李秩，也從未聽到過大長公主如此說話，至於眾兄弟中，年紀最小的李稷那更是從未聽過。

  眾人的視線在大長公主和萇離之間掃了幾個來回之後，最後落在了萇離身上。

  這絕對是萇離此生經歷最為尷尬的時刻，不管出於何種原因，她都不應該與大長公主走得太近，現在能救她的人只有李稷，所以萇離自然而然地看向了他。

  李稷顯然收到了萇離的眼神，可在他開口之前，大長公主已開口向他詢問。「臣想讓阿離坐在臣的身邊，不知陛下可否允准？」雖然如今已無朝職在身，但大長公主仍是按從前習慣在李稷面前如此稱呼自己。

  李稷是真想知道姑母的葫蘆里到底裝的什麼藥，於是笑著說：「今日是在姑母您的府上，自然是您說了算。」

  雖然李稷表了態，但萇離有自知之明，堅持推辭道：「多謝大長公主厚愛，臣不敢。」

  大長公主帶著些許撒嬌意味道：「你又跟我見外了，我第一次見你時，就覺得你很像阿柔。如今阿柔遠嫁，你還在眼前，就當是安慰我這孤身一人的老婦人可好？」

  除了萇離，在座之人都知道大長公主口中的阿柔是何許人也。

  大長公主與駙馬共育有一子一女，自駙馬離世後，大長公主就與兒女相依為命。在先帝承光十三年時，因為先帝沒有適齡的公主，所以由大長公主的女兒惠和翁主以公主的身份遠嫁東越。

  唯一的女兒和親遠嫁，大長公主難免傷心，好在還有個兒子在身邊，只是大長公主這個兒子實在是頑劣不堪，可謂是吃喝嫖賭五毒俱全，最終被掏空了身子，不僅無子嗣留下，還

  於承光十八年病故。

  自此，大長公主就成了無兒無女的孤苦之人，先帝頗為憐惜，曾提出過繼個孩子給她，也薦了不少孩子，男女都有，大長公主均以不合眼緣推脫了。最後先帝無奈，承諾說待大長公主覺得哪個孩子有眼緣了，再跟他提。

  此事距今已有十多年了，今日大長公主的話中深意，除了萇離這個不知內情的，其餘人等都聽出來了。

  萇離與這個年齡的貴婦打交道的唯一經驗，就是從燕國夫人那裡來的，那一位都讓她覺得無所適從，現在面對大長公主這樣的，她更是招架不住，著實不知自己是該上前還是不該上前。

  （1）握槊，是古時類似雙陸的一種博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