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試之後

2024-06-08 08:53:35 作者: 柴托夫司機

  自此之後,妘琬仗著自己在阿耶那裡的免死金牌,只要三哥被罰跪,她就跳出來攪和。不過她這點兒伎倆,在阿耶那裡根本不夠看,宗祠可以少跪,還有軍法等著呢。自己不是軍中之人,阿耶要以軍法處罰三位兄長,她可插不上半句嘴。

  為了忍住眼中突然出現的澀意,萇離緩緩閉上雙眸,心中哀痛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有所減退,仍然那樣絲絲分明,倘若時光能在那時駐足該有多好。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忽地從心中升起,這使她猛然清醒過來,抬頭向這感覺的源頭看去,李稷正看著自己。

  

  剎那間,萇離冷硬下心腸,收起所有的軟弱,迎上李稷的目光。

  看到萇離這瞬間的變化,李稷忽而一笑,復又低頭去看奏摺。方才自己無意間發現她在神遊天外,那眼中的哀傷呼之欲出。殿試之上,她能想到什麼事情能讓她如此哀慟,故而李稷直直看向了她。當萇離察覺到自己在看著她的時候,她就像一隻受驚的貓,瞬間炸毛。雖然她已到會婚的年紀,可到底她還年輕。

  直到透過窗扇落在殿角處的最後一道陽光消失時,司禮官高聲道:「時辰到,停筆!」

  與此同時,李稷停筆起身對眾考生道:「今日諸位辛苦,早些出宮休息去吧。」然後不再廢話,徑直離去。

  萇離隨眾人恭送李稷離開,跪了那麼久,雙腿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此時站立起身,腿腳異常痛麻得她站立不穩,幸好她反應夠快,扶住了桌案才沒有跌倒。

  不過,萇離這一下的動靜也算不小,還未走出含元殿的李稷聽到聲響,回頭去看,發現這個動靜是她發出的。方才殿內眾人起身恭送自己的時候,李稷就注意到參加殿試的眾人,沒有一個腿腳尚且利索的,跪坐這麼久,也難為他們了。所以李稷全當沒看見,繼續向殿外走去。

  此時李稷想起,在得月樓的時候,周成鈺特意為萇離準備了胡床,說她很不喜歡跪坐。今日看來她這個習慣真的,雖然眾人都跪了許久,而她的不適之狀遠比旁人嚴重,顯然她是很少跪坐的。不過話說回來,她的定力的確並非常人可比,即便如此不習慣跪坐,整個殿試,她不曾挪動過一下。

  李稷徹底步出含元殿後,司禮官才開始收卷,待全部試卷清點完畢,眾人才能退殿。快至丹鳳門前,才偶爾有幾句切切私語傳出來,至於內容,毫無意外地都是議論今日那道堪稱奇葩的殿試題目。

  議論聲雜亂無章地傳入萇離的耳中,聖心難測?不是本該如此嗎?

  這時,方弘濟走到萇離身邊,語氣關切地問道:「萇離,方才你站立不穩,可是身體不適?」

  萇離道:「多謝敬義兄關心,只是跪坐得久,腿有些麻了。」其實萇離從未這樣稱呼過誰,所以心中難免有些彆扭。

  方弘濟道:「那就好。方才匆忙,未來得及向你道謝,我的手現在已經大好了。」

  「手傷無礙就好,想必幾天之後就能聽到你的好消息了。」萇離淡淡一笑。

  「彼此彼此。」方弘濟道。

  一聲輕喚打斷了兩人的談話。「阿離。」

  兩人尋聲望去,是何晏。

  「讓兄長久等了。」萇離立刻上前行禮。

  方弘濟也不敢怠慢,對何晏深施一禮,「見過何侍郎。」

  何晏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道:「我是算著時辰出門的,沒等多久。」然後何晏看向萇離身邊之人。「你就是方弘濟?」

  「正是在下。」方弘濟答得不卑不亢。

  何晏點頭致意。「果然是一表人才。」

  「何侍郎謬讚。」

  「聽說你尚未婚配,可是真的?」何晏笑著問道。

  萇離沒料到何晏一個武將出身的人,頭次見面,就問人家這樣的問題,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何晏。

  方弘濟一臉坦然地道:「在下的確尚未婚配。」

  何晏不置可否,轉而道:「天色已晚,我接阿離回去了。告辭。」說罷,轉身上了馬車。

  萇離見狀,與方弘濟告辭後,也跟著上了車。

  車輪徐徐轉動後,何晏饒有興味地道:「那方弘濟人不錯。」

  萇離自然聽出其中深意,以玩笑的口吻道:「是不錯。待到榜下捉婿時,八成都是沖他去的。」

  何晏換上一副認真地神情道:「有些事情,你不會看不出來吧?」

  萇離微笑著道:「兄長,三年之內我可是不能成婚的。」

  「阿離,能不能和想不想是兩回事。」何晏語重心長地道。

  「對旁人來說是兩回事,可對我而言是一回事。」萇離依舊笑著說道。

  何晏也知萇離如今的確是不宜婚嫁,就只當是個玩笑。

  這時,萇離問起了旁的事情。「兄長如今經常能見到聖人吧?」

  「對。」

  「兄長覺得聖人是怎樣的人?」

  何晏道:「初見時覺得他尊貴有餘,但氣勢不足。這也尋常,他早早被立為太子,又是么子。少年繼位,所以歷練不多,不比齊王。即便大長公主帶著他去前線督戰,他也見不到戰陣廝殺。」

  萇離邊聽邊思索著,氣勢不足嗎?好像是有那麼一點兒。

  何晏接著道:「不過這是表象。我曾領兵在外時,他不但親臨前線,還親自披掛上陣了。」

  「什麼?!」萇離吃驚不小,朝廷的邸報她從不落下,可從未見過有御駕親征的消息。

  「不必吃驚,我當時也不知。只是接了聖人詔令,說是聖人派了幾個樞密使來軍中歷練。」

  萇離嗤笑道:「這是監看兄長啊。」

  何晏渾不在意。「這也正常。我是降將,在外領兵征戰,若是朝廷根本不派人來監軍,那我才該心慌呢,況且我也不怕他們查。」

  「兄長說的是。」

  「那時聖人是頂著個八品樞密使的身份來的,恰逢我需三百人的精騎去劫敵軍的糧草,便在軍中公開選人,包括他在內,幾位樞密使均脫穎而出。」何晏道。

  萇離略一思量,覺得有所不妥。「我來長安的路上,機緣巧合遇見聖人,他那匹坐騎甚好。能騎那樣馬匹的人絕非普通人,兄長不會看不出來的。」

  何晏無奈道:「他連馬都換了。」

  一時間,萇離都不知說什麼好。 「那此次奇襲結果如何?」

  「一切順利,回來的時候還解決了前來偷襲我方的一股精騎,而且一個活口沒留。雖然敵軍將領的腦袋是旁人帶回來的,但此次奇襲有我的親信,他們告訴我,那顆腦袋是他砍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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