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試
2024-06-08 08:53:01
作者: 柴托夫司機
參加會試須得驗明正身,方便起見萇離參加會試那日不曾戴著冪蘺,所以當她出現在考場之時又是一陣騷動。
會試總共三場,每場四個時辰,分三日考完。會試入場嚴格,不僅要驗明正身,還需搜身檢查是否有夾帶,因為今年科舉有女子參加,此事在鄉試階段由當地女捕快完成。
眼下到了會試,再找沒有品級的捕快做此事就不合適了,好在大長公主主政這些年來,朝中有了個別女官,不然萇離參加會試就是給禮部出了一個大難題。
目前朝內女官皆是靠著家世門第,由大長公主一路提拔上來,即便是她們也未料到,真有女子在那樣苛刻的條件下,能以解元的身份進入會試。所以,會試來給萇離做監考便成了女官中搶手的差事,她們也想一睹這位萇解元的風采。若是這位萇解元,會試之後就沒了下文,那可就見不到她了。
與給郎君們做監考的,神情嚴肅的官員們比起來,給萇離做監考的女官們絕對是笑容可掬,和顏悅色。在室內搜身的時候,那兩位還對她說了許多勉勵之詞。
對此,萇離只是禮節性地回復了幾句客套話,既不熱絡,也並非自己素日那般冷淡。世家出身的女子都有一種深入骨髓的驕傲,那是家族門第賦予她們的。面對萇離這種並非高門世家出身的女子,她們雖然願意同她親近,可這其中多少都帶著些居高臨下的意味。
從前萇離就聽張旭說起過會試的情形,眼前所見的確如他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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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場內外由南衙十六衛負責戒嚴,人數比參加會試的人還多得多。入場時,最吸引萇離目光的是那幾個樞密使。與一般官服靠顏色就能區分品級不同,樞密使的官服皆為正紅,全靠腰帶的材質和花紋來區分品級。按慣例他們是來巡考的,以示聖人對會試的重視,這是先帝在時才有的規矩。
相較於場外的戒備森嚴,考場內的氣氛卻孑然不同。
四個時辰的考試,下筆成文的人自然可以提前交卷。由於不得提前離場,所以考場內,只要不影響他人是可以隨意走動的,相互說話也無不可。
知道方弘濟的手傷還未痊癒,萇離便以最快速度答卷。
距考試結束還有不到一個時辰的時候,萇離已經提前交卷,在場各位監考無不驚詫萬分。
然後,萇離很快找到方弘濟的座次,正在答題的方弘濟對她的到訪很是意外。
萇離開門見山道:「我想著方郎君的文章應該已作好了。你手傷未愈,謄寫到試卷上必有不便。所以我過來看看,可有需要我幫忙的?」
方弘濟頓時怔住,清秀的面龐上寫滿了難以置信,心中的震驚更是無以復加。萇離的言下之意是要幫他謄抄試卷。
科舉開創至今已有百餘年,只要稍微有些閱歷的人都知曉,字跡對參加科舉是何等重要。方弘濟能以解元的身份進入會試,一定程度上來說是得益於他的妘體。眼下自己的字跡只能算是工整,要靠字跡得到考官青睞是不可能的了。
看方弘濟半天不做應對,萇離笑道:「方郎君不會是嫌我的字不入眼吧?」
方弘濟總算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稍顯窘迫地道:「萇娘子說笑了,能入會試之人,這字再差也不會差到哪去。」
「既然我要替方郎君謄抄試卷,自然是要用妘體的。從前在家時,我也臨過一些,不如我寫幾筆,你看看。若是不比方郎君現在的字好,那此事作罷。更何況我已經交卷,斷沒有再拿回來的可能。」
不待方弘濟說什麼,萇離就拿過了他手中的筆,在草稿的空白處,以妘體寫下了方弘濟的名字。
方弘濟驚嘆道:「若非親眼所見,在下就要以為這是妘氏二公子親筆所書了。」
萇離笑道:「方郎君過譽了。既然如此,我能否為方郎君謄抄試卷呢?」
事已至此,再多推辭就是矯情了,於是方弘濟對萇離一揖到底。 「今日大恩在下一定銘記於心,日後定當報答,在此先謝過萇娘子。」言畢立刻給萇離騰開地方。
萇離受下這一禮後,不再廢話,徑直開始謄抄文,所剩時間不多,容不得耽誤。
就在停筆的同時,宣布考試結束的鳴鑼同時響起,萇離道:「還好,來得及。」
方弘濟再次道謝,萇離點頭微笑後,便翩然離去。
獨自一人的萇離,思緒逐漸飄遠。自己讀書習字雖是阿耶啟蒙,但大多時候都由二哥教導。說起仿旁人的字體,自己在這方面絕對堪稱天賦異稟。只要她看過的字,大多都能臨出幾分形似,若再加以練習,至少於字形上足以假亂真。
俗話說字如其人,有些人的字,萇離終是寫不出神形兼備,就比如張旭的草書。可二哥的字,自己十歲那年寫出來的就已需要二哥仔細去看才能分辨出來。那時自己到底年幼,腕力終究是差了些。現如今,她的腕力早已今非昔比,自己的妘體,二哥怕是真要分辨不出了,只是他永遠沒有機會再看一眼了。
抬頭看見開得頗為繁茂的一樹迎春,萇離不由地自嘲一笑,春去春又來,自己還能看這迎春開幾回呢?
隨後兩天的考試,萇離每一場都是提前交卷,然後去替方弘濟謄抄試卷。最後一場考試結束之時,萇離這樣的習武之人都覺得疲憊不已。
三日下來,方弘濟算是同萇離相熟了,兩人一道向考場外走去。方弘濟問道:「在下能問萇娘子一個問題嗎?」
「方郎君問便是。」
「萇娘子為何出手相幫?」方弘濟這話問得坦然。
萇離神色不改地反問一句。「那日,方郎君救那幼童之時可有想過此事?」
方弘濟一時被問住,那一刻他未曾想這麼多,他只知道自己若是不出手,那幼童恐有性命之虞。
看到方弘濟神色,萇離微笑道:「早就有人說過方郎君的才學遠在我之上,所以你能否高中對我來說無甚關礙。更何況方郎君是狀元的熱門人選,就當是我提前賣給狀元郎一個大人情吧。」
見萇離如此說,方弘濟也不好多言,就算自己的水平遠在萇離之上,可是前面少一個人,她就能多一分機會。如此心胸著實令他汗顏,何況此人還是位女子,對她而言,這是她此生唯一的機會,方弘濟心知其實自己已經輸給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