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有誤,周郎顧
2024-06-06 02:45:44
作者: 柴托夫司機
雒釗追上萇離的時候,她已行出不遠的一段距離。雒釗實在忍不住道:「娘子,您方才也太不給那郎君面子了。」
兩人的行進速度並未因說話而放緩。「他缺這點兒面子嗎?」
雒釗苦口婆心地道:「娘子啊,這不是缺不缺的問題。但凡是個郎君那都是好面子的,尤其是他那樣的。」
「哪樣的?」
「娘子,您知道屬下是何意,就別揣著明白裝糊塗了,那位怕是從沒碰過女人的釘子。」
萇離偏過頭,意味深長地看著雒釗。「看來郎君長得俊俏也是有好處的,所以你就對採薇死纏爛打?」
雒釗仿佛瞬間被剪了舌頭,片刻後才道:「娘子,看破不說破,揭人不揭短啊。」
「你有功夫操這等閒心,不如想想如此讓採薇同意嫁與你。只要她不同意,我絕不會逆她心意,將她許配給你的。」萇離告誡道。
雖然路上有所耽擱,但萇離二人還是於十二月初七抵達長安,按照桑梓飛鴿傳書的地址,二人去了開明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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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桑梓在此租下一間小宅院,供他們臨時落腳。桑梓帶著萇離大略逛了一圈。「娘子素來喜靜,住在客棧太過嘈雜,奴婢便尋了此處,這院落固然小了些。但咱們也就五個人,足夠住了。」
萇離笑道:「這開明坊內竹林最多,你尋的這宅子四周都是竹林,甚好。」
之後桑梓張羅著剛到的二人用飯洗浴,萇離抽空把路上所遇之事,事無巨細地說與她聽。。
桑梓沉思片刻後道:「事已至此,娘子也無他法了。好在明面上您還是葉先生的徒弟,只是沒有正式拜師而已,所以您知道些江湖規矩也不奇怪,這一點不怕任何人查。若是讓那些人直接去查長生門,萬一查到葉先生頭上,那事情會比現在更糟。畢竟江湖上人人皆知長生門的門主是無銘,與葉先生毫無關係。」
萇離靠坐在圓腰胡床上,道:「我也做此想,故而才出手的。那位郎君絕非普通人,師父看顧我這些年,有些事情該我為師父擋一擋的。」
桑梓始終憂心忡忡。「奴婢覺得,那位郎君八成能看出您手上過過人命,如今還不知他是何身份背景,但他一定會找上門的。」
「我知道,可事情發生之時我沒的選,我可以袖手旁觀看著他死,可你們呢?那人若是死了,朝廷必會全力追查,這個罪名定會落在我的頭上,我一人之死不足為惜,但所有與我有關之人都會被牽涉其中,我怎能看著你們受此無妄之災?」
「娘子,您到底不是個無牽無掛之人。」桑梓沉聲道。
「那又如何呢?我此生更多牽掛都在九泉之下了。」萇離道:「還是說正事吧。」
桑梓一邊為萇離絞乾頭髮,一邊道:「近日出現的阿芙蓉是一江湖術士所制,這位術士目前被招入齊王府了。」見萇離不說話,桑梓又補上一句。「齊王這幾年聲色犬馬,在長安城內的名聲不太好。」
葉秀創立長生門之始,就於三國的朝中動向頗為關注,此事就為避免接下不該接的生意。萇離也得了其中好處,所中昱朝中動向她一清二楚,聽到事涉齊王,其中緣由她已經猜到大概。「桑梓,此事你怎麼看?」
「齊王的聲色犬馬是給旁人看的。」
「怎麼說?」
「奴婢在黑市上弄到一些極樂散,已經請張醫士看過了。雖然功效與烏香散大有不同,要緊的是,極樂散中所用阿芙蓉更多,這東西遠比烏香散讓人上癮。」
「光聽名字就知極樂散是何物了。說起來,齊王也就三十七八的年紀。當年也是馳騁疆場能與妘氏一戰之人,如今都用上這種東西了,還弄得人盡皆知。任誰都不會覺得這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桑梓會心一笑。「據說極樂散頗有效用,如今在長安城上流圈子裡頗受歡迎。幸好這東西價格不菲,用得起的人不多,否則不知要禍害多少人呢。」
萇離冷笑道:「如此說來,我是該去拜訪故人了。」
「說起故人,門下省已下了調令,何晏回長安升任兵部右侍郎,預計明年二月前後就能到長安赴任。旁人也就罷了,此人十有八九能認出您,畢竟是他親手把赤風交給您的。」
萇離安撫道:「此人你無須擔心,且不說是否有機會碰面,即使碰面了也不會有問題。」
桑梓安心了不少。「張醫士讓奴婢代他向您請安,望您得空去趟他的醫館。」
「桑梓還不知道此人是誰吧?」
「娘子不說自有不說的道理。」
萇離道:「如今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沒有瞞著你的意思,只是以前沒想到會來長安,便沒有跟你提過此人。這位張醫士也是舅父族人,早在師父在妘氏軍中做軍醫前,他就是師父的藥童,如今也算是出師了,便在長安城中開了間醫館。」
桑梓只關心一件事。「娘子信得過此人嗎?」
「我如今能外出走動也有他一份功勞。」
桑梓隨即瞭然。「想來張醫士的醫術也不差。」
「那是自然。」萇離問起另一件事。「成鈺的身份你確認了嗎?」
桑梓答道:「成郎君,真名為周成鈺。是中書省參知政事,河陽郡公周鶴齡的第五子。他與聖人是表兄弟,聖人還是太子的時候,他是太子侍讀,一直聖眷隆重。」
萇離釋然一笑。「真是不讓我意外吶,你是如何打聽到的?」
「這位周郎君愛好佳人與美酒,平康坊內妓坊林立,楚煥隨便一打聽就知道了。長安城內皆知周五郎精通樂律。據說有回他醉酒之後,眾樂伎中有人彈錯一個音也被他聽了出來,周郎君未曾為難那名樂伎,不過一笑置之。所以平康坊內人都道是:曲有誤,周郎顧。」
「的確像他做的事情。」萇離同樣一笑了之。「正事說完了,桑梓同我說說長安城裡其他事情吧。」
「來了長安,娘子連性子都變了,居然有興致聽街頭傳聞了。」桑梓笑道。
萇離順手把熱毛巾蓋在臉上。「無關緊要的,你留著跟阿渃說吧,有哪些我需要知道的?」
桑梓有心逗自家娘子一笑。「娘子就沒興趣聽聽有關自己的傳聞嗎?」
萇離的聲音從毛巾下悶悶傳來。「反正不會是好話,有什麼可聽的。」
桑梓搖頭失笑後又道:「先皇后喪期已滿,如今朝中在討論繼後的人選。預計年前就能定下來。」
「此事就看大長公主選哪家貴女了。」萇離反應平平。
這下桑梓倒是來了興致。「娘子為何這般篤定?」
「先皇后出自京兆韋氏,作為世族中的後起之秀,他們與京兆杜氏一起,都是自高祖起就被大力扶植的勢力。」 萇離拿下毛巾,揉著自己的眉心道:「你該知道穎川門閥以白氏為首,而白氏又是當今聖人的外家。當初整個穎川門閥助力李氏上位後,幾乎是把持朝政。所以中昱前面兩位皇帝都在拉攏五姓七望為首的世族,以此來制衡穎川門閥。這招的確管用。可惜五姓七望因為與祝融八姓的世代姻親關係,自恃血統高貴,對於從柔然人改姓而來的李氏,又不是那麼看得上。」
「所以還是京兆韋氏,杜氏這些次等世家更能為聖人所用。正因如此,先帝給今上欽定出自京兆韋氏的皇后。」話到此處, 桑梓愈發不解。「既然如此,為何繼後不是從這些世家裡出,而是看大長公主的意思。」
「如今的朝堂還沒到聖人乾綱獨斷的時候,又因為太尉現下一人之下的地位,聖人必不能接受白氏再出一位皇后,如此一來他只能接受大長公主薦的皇后。」
「若是大長公主薦的皇后,聖人也不喜歡呢?」桑梓問道。
「這種事情哪裡由得聖人喜不喜歡,帝位穩固才是頭等大事。」萇離道。
桑梓到底起了好奇之心。「那娘子覺得大長公主會舉薦哪家貴女呢?」
「無論是誰,都不會是聖人心儀的人選,因為大長公主是不會推舉他所倚仗的勢力上位的。」萇離語氣篤定。「還有什麼事嗎?」
桑梓道:「沒有了。」
「嗯,時候不早了。你早些安置,明日咱們有正事要辦。」萇離道。
「那娘子也早些休息。」桑梓退出後許久,房中依舊燈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