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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只道是尋常(上)

2024-06-06 02:45:30 作者: 柴托夫司機

  妘琬與王澄初見是在馬球場上,因為大嫂有孕又狀況不好,難免精神不濟,無人約束的妘琬就好似脫韁野馬,把女兒家該幹的事情全都拋至腦後,到馬球場上撒歡去了。

  正當她興高采烈之時,遠遠看見大哥帶著一位身形還未長成的少年站在場邊,她知道那人是大哥的小舅子王澄,於是衝著大哥揮了揮手,復又撒歡去了。

  因為自己的騎術還過得去,又並非正式比賽,所以三哥也只是在場邊看著自己,並未下場。眼看三人已經湊到一起說話去了,妘琬玩心大起,自己從未試過從別人馬下搶球,便打算大膽一試。平日裡自己根本沒有搶球的機會,自己會策馬橫衝直撞,所以娘子們沒人敢跟她玩,跟哥哥們或者其他郎君們玩耍的時候,所有人都會讓著她,根本不用搶。

  發現此刻無人注意自己,妘琬決定把遠處那位年輕郎君的球斷下來,於是打馬向那人飛奔而去。在妘婉快到那郎君面前的時候,那人看出她的意圖,由於無人敢讓這位金尊玉貴的小郡主有半分閃失,所以他直接把球擊向妘婉。

  見此情景,妘婉頓覺掃興,伸出球桿截住馬球以免誤傷旁人,同時勒停身下坐騎。妘琬原打算側翼包抄,此時一個急停加之自己並不專注於此,這使她直接被甩下馬背。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得目瞪口呆,兩位兄長立刻向她飛奔而來。妘琰一把抱起躺在地上的妘琬,口中迭聲問道:「兕子,有沒有事啊?摔傷沒有啊?疼不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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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妘琬抬起蒼白的小臉,道:「阿兄,我沒事。」

  妘玠顯然注意到妘琬那一頭的冷汗,顧不得男女有別,檢查起小妹的傷勢,片刻後皺眉道:「估計是肋骨傷了。」

  「什麼?!」妘琰當時臉就綠了,讓阿耶知道自己在旁邊看著,還讓兕子墜馬受傷,阿耶定會讓自己好看。不過眼下給兕子治傷要緊,於是趕緊吩咐道:「去請六郎!」

  下屬們一時間無所適從,這六郎是誰?倒是妘玠反應過來。「去請葉醫官來,再去請幾位醫女。」

  聽到三弟對那位藥王葉家子弟這般稱呼,妘玠不由多看妘琰幾眼。這位葉家六郎實是難以管教,葉家才把他送到妘氏軍中來的。因著有些醫術在身,自己就安排此人當了位軍醫。相處下來這人也不是什麼紈絝子弟,是個極好相處的人。沒想到老三倒是跟他對脾氣,如今都已經這般稱呼了。

  至於剛才那位年輕郎君,已經面色慘白的跪在一旁請罪了。妘琬推開三哥的手,自己掙扎著站起來,捂著自己傷處,忍痛對那人道:「與你無關,今日之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無論誰問起,都是我自己墜馬的,你可記下了?」

  那郎君當時就驚訝萬分,不曾想這位眾星捧月,備受寵愛的小郡主竟有這般心胸,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

  妘玠在旁問道:「郡主的吩咐,聽不到嗎?」

  這人總算回過神來,立刻叩首應諾。

  然後妘琬又對妘玠道:「大哥,今日之事勿讓嫂嫂知道,不然她又要跟你生氣了,說你沒看好我。我可等著抱我的小侄兒呢,聽奶娘說,這孕婦生氣生出來的孩子就不好看了。」

  妘玠沒好氣地道:「有這功夫,你不如乖一點。」轉頭吩咐妘琰,「送兕子回去,我一會兒過去看她。」

  妘琰聽罷立刻抱起妘琬,往馬球場外走去。在妘琰邁步離開的那一刻,妘琬還掙扎著回頭對那仍跪在地上的那人道:「你起來吧,都說了與你無關。」

  目送弟妹離開後,妘玠對一直安靜旁觀的王澄道:「幼妹頑劣,讓三郎見笑了。」

  王澄笑道,「姐夫言重,阿姐對郡主可是喜歡得很。在家時,對家中姊妹都沒那般上心。今日方知,她當得起阿姐如此喜歡。」

  妘玠客氣道:「三郎謬讚。」

  暮色將至,妘氏宗祠內齊刷刷跪了三個人,老二妘璋今日在外忙了一天公務,剛一回府就被大哥叫到祠堂來罰跪,這種狀況妘璋早就習以為常,直接問道:「老三,你今日又闖了什麼禍?」

  妘琰面無表情地道:「我承認,因為我大家被罰跪次數最多,但這回真不是我呀。」

  妘璋看了一眼另一側的大哥,又瞪著三弟。「不是你,還能是大哥不成?」

  妘琰頓覺心力交瘁。「為何就不能是兕子呢?」

  妘璋冷笑道:「兕子?要是她的話,她早就在此跪著了。就是你吃准了阿耶捨不得兕子罰跪,所以每次這種時候都把兕子拉上,現在弄得這丫頭罰跪最積極。」

  妘玠出言制止這輪兄弟鬩牆。「老二,這回真是兕子。我都是要當阿耶的人了,還要在這陪你們罰跪,你倆都閉嘴。」

  妘璋呆了呆。「這丫頭今日幹什麼了?」

  妘琰涼涼地道:「墜馬,肋骨傷了。」

  「什麼?!」妘璋驚得直接站了起來。「現下如何?我去看看。」

  「回來,跪好了。」妘玠把人叫了回來,「葉醫官已經看過了,並無大礙,靜養些時日就好。」

  妘璋雖回來跪下,終究還是不放心下。「再無大礙,這傷筋動骨也得百日啊。」

  妘玠道:「你們大嫂進來狀況不穩,無力管教兕子。所以老二,你大嫂出月之前,兕子歸你管了。」

  妘璋立時一個頭兩個大。「近來春耕時節,藩務一堆,我哪有功夫管兕子。」不過他現在明白了,為何不是老三犯錯,他也要跪在這裡。兕子可是阿耶的掌上明珠,她若有不虞,便是三位兄長失職。

  「把你手頭的事物分給老三一些,你就有功夫了。」妘玠一槌定音。

  妘琰知道今日是自己沒看住兕子,雖然對藩務無甚興趣,可大嫂有孕在身,幫家裡分擔一些於情於理都是分內之事,所以並未多言,應承了大哥的吩咐。

  在閨房內養傷的妘琬聽說二哥回來後,便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避開嬤嬤侍婢,往宗祠去了。一路上走走停停,雖然葉醫官說肋骨沒斷,可現在每一次呼吸都是鑽心的痛。正當她因為疼痛而站立不穩的時候,恰好被人一把扶住,抬眼看去竟是王澄。

  王澄目睹妘琬整個受傷過程,對這位小郡主現在不好好養傷,反而到處亂跑,頗為驚訝,問道:「郡主為何不在床上養傷,反而到處走動?」

  這是妘琬第一次好好打量起這位琅琊王氏子弟,都說王氏子弟聚於一堂時,觸目所見皆是琳琅珠玉。那時年幼的妘琬腹誹道,若不是你們家人多,這琳琅滿目也輪不到你們琅琊王氏。

  不過,妘琬現在一心掛念兄長,不想跟這人多費口舌,直接丟下一句。「陪兄長罰跪。」掙開扶住她的手臂,留下一臉呆滯的王澄,揚長而去。

  等妘琬跪在三位兄長身邊的時候,兄弟三人破天荒地趕她回去。以往有兕子陪著他們,便跪不了太久,但這不意味著阿耶會放過他們,家法完了還有軍法等著呢。不過對他們來說,挨頓軍棍也比罰跪強。

  面對三位兄長的威逼利誘,妘琬通通置之不理。在三哥身邊跪得筆直,目不斜視地道:「今日之事因我而起,以前兄長們被罰跪,哪次不是把我拉上的?」

  妘玠一聽就怒了。「兕子,這種損招可是老三乾的,我和你二哥可從沒做過。」

  妘琬一臉正色道:「那是因為大哥和二哥沒惹惱過阿耶,需要被罰跪。」

  妘琰立刻收到兩枚眼刀。「兕子,你是女兒家。」

  雖然稚嫩但也算得上鏗鏘有力的聲音道:「阿兄拉我墊背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雖然我是女兒家,但作為一母同胞也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眼看三哥又要開口,妘琬立刻補上。「我今日傷的是肋骨不是腿,跪得住。」

  兄弟三人誰都沒有忽略小妹尾音裡帶著的顫抖。

  妘玠收到了來自老三的求救目光,神情嚴肅道:「兕子,你大嫂近日沒精力管你,你就無法無天了嗎?」

  妘琬笑得一臉天真無邪,說出的話卻讓妘玠想吐血。「若是大嫂知道,我今日受傷時大哥在場,那大哥你又要睡書房了。」

  眼見二哥要補上,妘琬搶先道:「兄長們若是再趕我走,一會兒阿耶回來。我就跟他說,是大哥教的,二哥指使我去撞三哥的馬。如此這般,我才墜馬的!」看著三位兄長鍋底似的臉,妘琬那因為疼痛而蒼白的小臉上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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