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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插茱萸少一人

2024-06-06 02:45:16 作者: 柴托夫司機

  九月九日重陽節,按中昱朝制,官員無論大小,皆可放假三日。

  鄴城外的官道上,塵土飛揚,馬蹄聲急。由遠及近一紅一白兩匹駿馬,尤其在前的是那匹赤色駿馬,只看一眼便知是千里良駒。

  更加引人注目的是,馬背之上居然是兩位的女子。雖然二人都頭戴冪蘺看不見面容,但皂紗之下都是身形姣好的翩翩佳人。

  轉眼間,兩騎已行至短亭旁,赤色駿馬上的人突然勒停坐騎。

  

  跟在身後的白駒也停了下來。「阿姐,還有五里地就入城了,咱們入城再休息如何?」

  赤色駿馬上的人,沉默半晌後道:「咱們不入城。」不待阿渃作答,萇離撥轉馬頭,驅馬上了旁邊的岔路。

  等阿渃反應過來的時候,萇離已經行出不遠的距離了,她立刻大喊。「阿姐,你等等我啊!」也催馬跟了上去。

  這條路阿渃認得,這是去城郊瀾山的路。瀾山離鄴城不過十里,在山頂北望,便可盡覽鄴城全貌。這樣的地方,自然是重陽節登高祈福的好去處。

  所以二人到山腳下時,果然人山人海。萇離的聲音似乎與平日裡一樣,依舊是那般波瀾不驚,「阿渃,去買幾束茱萸吧。」

  「好。」阿渃乖乖去路邊小販那裡買了幾束茱萸回來。

  既然買了茱萸,那必是要登高的。萇離接過茱萸,別在冪蘺之上。繞過那人聲鼎沸的石階上山,而是打馬轉上了一條人跡罕至的坡道,由此上山。

  旁邊是百尺高的絕壁,騎馬走在這樣的山路上,阿渃不免有些緊張。不過在她前面的萇離,並沒有因此而放慢速度,仍是穩穩騎在馬背上。

  瀾山本就不高,騎馬而上,不過半個時辰就能登頂。阿渃幼時也曾隨家中長輩登過瀾山,但此處她從未來過,更何況,那是她模糊的記憶,所以此刻她正四下打量著這個陌上又熟悉的地方。

  等阿渃注意到萇離時候,只見萇離騎馬立於懸崖邊上,遠眺鄴城。順著這個方向望去,城內最為醒目的建築清晰可見。

  阿渃知道那是什麼地方,自雙親相繼去世後,她就作為孤兒被收養在那座威名赫赫的靖東王府內。

  萇離自登山開始就不曾說過一句話,此刻,她仍是一言不發。冪蘺之下,她同樣注視著那座靖東王府邸,那是她出生的地方,此生所有的歡欣愉悅都在那裡,此生的至暗時刻也在那裡。

  沒有冗雜的軍政大事要處理,家中其他人定能同去登高祈福了吧?即便是在另一個世界,那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們都在那裡團聚了,唯獨自己還活在這人世間。估計誰也不曾想過遍插茱萸少一人,還能有這番意境吧。

  萇離不由嗤笑一聲,時至今日她仍不明白,一家人為何只能同富貴,卻不能共生死。

  明明他們每個人都對她疼愛有加呵護備至,為何到最後卻能狠心留她一人活在世上?如果自己和年幼的侄兒一樣得了瘟疫,他們是不是就不會丟下自己了?

  若只是如此也就罷了,所有人千方百計讓她活下來,卻用盡一切手段阻止她去報仇,並讓她苟延殘喘至壽終正寢,這樣活著當真是生不如死。還好,這樣的日子也不多,這是萇離唯一慶幸之事。

  山風呼嘯而過,吹在身上難免感到幾分寒意。對萇離而言,她是感受不到的。不僅因為她心如死灰,更是因為多年服藥引發的寒症,都讓她感覺不到寒冷,自己此生應該沒有機會再回來了吧?

  就這樣,萇離在瀾山之上吹了許久的冷風之後,未得入城就啟程返回睢陽。

  回程途中再次經過通州城時,萇離收到了葉秀的留給她的信。

  信是夜間葉秀著人送來的,打發阿渃出去後,萇離才拆開信封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之後,便閉目沉思起來。

  信中所述之事,與當下無關,但其中涉及的東西卻讓萇離心驚。

  阿芙蓉,早在宣和之亂前,就由拂霖國遣使敬獻。不過那時阿芙蓉並非以植物出現在中土,而是被製成底耶伽。這是一種靈丹妙藥,對痢疾、嘔逆,咳嗽有奇效。

  後來,妘氏先祖在西疆征戰獲得了阿芙蓉的種子,不過此事當時並非公開。再到後來妘氏獲封靖東王后,用阿芙蓉制出了一種止痛散,藥效遠勝麻沸散,所以用於救治負傷的將士。

  不久之後,靖東王府修改了止痛散的配方,制出了一種烏香散。此物食之令人不僅耳聰目明,神清氣爽,還有飄飄欲仙之感。所以很受歡迎,不過此物價格奇高,並非尋常人家可以享用之物。

  不過,烏香散長期服用,不僅會使人成癮,更會令人神思昏聵,日漸消瘦,即便是青壯年也是綿軟無力,弱不禁風。一但停藥,便是蟲咬蟻噬般的痛苦,令人生不如死。

  當初靖東王府為充實藩鎮實力,確有向外流通過烏香散,但在自己藩鎮之內決不允許售賣此物,更不允許任何人服用此物,一經發現格殺勿論。而且歷任靖東王對於阿芙蓉的管控都相當嚴密,此物的種子一直握在妘氏手裡。對於止痛散和烏香散的配方更是機密中的機密,如今靖東王府倒台,此二物的配方也就此失傳。

  此事的來龍去脈萇離清楚得很,帶回阿芙蓉種子的是她祖父妘恭,下令盡毀阿芙蓉的人是她二哥妘璋,制出止痛散和烏香散的是她師父葉秀。

  如今,阿芙蓉重現於世,而且就在通州,這是曾經最適宜種阿芙蓉的地方,此事如何不令萇離心驚?

  好在此事並非毫無頭緒,能把阿芙蓉傳出去的只有那一位。早知如此,就不該讓他活到現在。不過那人絕對沒有在通州種阿芙蓉的膽子。

  念及此,萇離突然想到,阿渃所救之人,會不會就是為了此事而來?猛然睜開雙眼,發現送信之人還在,於是問道:「此事除了葉先生和你,還有誰知道?

  「再無他人。」來人答道。

  「那葉先生怎麼說?」

  「葉先生只是讓在下將此書信交於萇娘子,再未說其他。」

  萇離點了點頭,道:「此事,你只當不知道。也不要再讓其他人知曉。」看到那人的神情,又補上一句,「你們還留在藩內的人本就不多,如今能平穩度日已是不易,勿要惹禍上身。」

  來人一時間神色悲涼。「聽聞萇娘子去睢陽投奔舅父,如今一切可好?」

  「多謝關心,一切都好。」萇離語氣謙和。

  「那就好。時候也不早了,在下留在這裡多有不便,就此別過。萬望萇娘子保重。」來人拱手一禮。

  萇離還了一禮後,便送此人離去。

  很快阿渃便回來了,關好房門後,立刻問道:「阿姐,師父這是何意?若是急事,飛鴿傳書便好,為何派人上門送信。」

  萇離正借著燭火把那信引燃,順口說著。「阿渃猜猜是為何?」

  「此事極要緊?」

  「嗯,還有呢?」

  阿渃搜腸刮肚地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便向萇離投去詢問的目光。

  「剛才那人曾是前驃騎營的一名校尉。」萇離繼續問道,「驃騎營歸哪位將軍管轄?」

  「那不就是……」阿渃反應過來後,神色卻更為不解。

  倒是萇離依舊神色如常,「阿渃,我如今是萇將軍的女兒。我若猜得沒錯,此人應該見過真正的萇離。」萇離平靜地道。

  這下阿渃更是一頭霧水了,她知道阿姐真正的身份決不能公開,但師父為何還要打發一個有可能認出阿姐是冒名頂替的人來送信呢?

  萇離接著道:「妘氏鐵騎里雖然只有幾位高階將軍見過我。但我終究是妘家的人,雖然如今沒有異瞳,可這長相必定還有相似之處。若連一個校尉都能認出我,就算我能通過鄉試,你覺得他們還會放我去長安參加會試,甚至是殿試嗎?」

  阿渃恍然大悟,但她想到了另一個問題,「阿姐,這樣的心思可不像是師父的手筆啊。」

  萇離嘆了口氣,道:「這主意是誰想出來的,你不會猜不到吧?」

  阿渃一臉的不可思議,「郭先生如今就是教阿姐讀書,閒來無事就是釣魚品茶,看書彈琴,過得比舅父還清閒自在。他還能有這等心思手段?!」

  「舉足輕重的大人物,長生門又不是沒動過,可長生門非但沒有因此招災惹禍,反而壯大了聲勢。你覺得是得益於誰?」萇離依舊是語氣淡淡。

  阿渃嘖嘖嘆道:「真是沒看出來啊。」

  萇離沒有接話,只是看向了窗外,不由想到「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這是阿耶當初對此人的評價,時至今日仍是實至名歸。

  因為出了這樁意外,萇離便在通州多逗留了幾日,直至九月十六才再次啟程返回睢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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