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過招

2024-06-06 02:45:10 作者: 柴托夫司機

  萇離飛身離開小院後,又掠過幾條小巷,趁著落地的功夫,她才抬頭查看天色。即將宵禁,此時要回客棧只能飛檐走壁了。正當她再度運功提氣躍上屋檐之時,巷子盡頭出現一人。

  那人把頭上的斗笠壓得極低,完全擋住了他的面容,但通過身形,萇離早已認出此人。

  眨眼間,那人就到了萇離面前,一道光華奪目的劍鋒隨之映入她的眼帘,這一劍實在太快,萇離唯一能做的只有側頭躲避,然而冰涼劍身還是碰到了她的左耳。

  葉秀語氣散漫。「太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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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位葉家六郎已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不過他被世人津津樂道的並非那一身好武藝,而是他對毒物運用之精妙,能讓唐門在用毒之道上都甘拜下風的,世間唯有葉秀一人。而葉秀還有一個鮮為人知的身份,那便是長生門的門主。

  即便不是江湖中人,在聽到長生門的名頭時也會不由一震。作為江湖上近年來異軍突起的殺手組織,雖然價格高得嚇人,可無論客人提出怎樣的要求,他們從不失手。

  不過長生門也有自己的規矩,一旦涉及朝堂紛爭,任你價格給得再高,這生意他們也絕對不做。如果你想在長生門面前矇混過關,迄今還從未有人得手過。但凡找上長生門的生意,在開價之前,客人的身家背景長生門必會查得一清二楚,從無例外。

  一個殺手組織為何要叫長生,此事曾有人去借著談生意的機會問過他們,得到的答案是:世人皆有一死,但也唯有一死而已。故而,死後便是長生。所以如今在江湖上,長生門就與鬼門關無異了。

  萇離與葉秀雖未有過束脩之禮,但多年來都是以師徒相稱。萇離的一身武藝雖不是葉秀啟蒙,但武技應戰自幼就受他指點,葉秀也從未對她藏私。

  雖然萇離如今的身手夠得上尋常高手,可如此身手依然不夠成為長生門的殺手。但葉秀仍然會安排萇離去做些長生門的買賣,不過這純屬師徒二人的約定。

  此舉背後更深層的原因,葉秀不說,萇離也明白。自己武學資質的確一般,就算有葉秀悉心教導,但她已達自己的上限,很難再有進益。所以葉秀讓她以戰代練,這就好比兵法戰策學得再明白終究抵不過一場戰事來得實在。

  這些年來,萇離也算是過著刀口上舔血的日子,雖然偶有小傷,但以命相搏時,她從未失過手。這並非是她運氣好,而是因為葉秀會為她精心挑選對象。若遇高手,葉秀還會為她演示對方的招式,陪她過招,告訴她對方的破綻,以保她雖在刀尖上行走,卻無性命之憂。

  萇離明白,葉秀這是要指點自己。他雖不會傷了自己,可並不意味著他會對自己手下留情。眼下必須打點起精神,全力應對。

  摒棄雜念後,萇離也利劍出鞘。片刻間,兩道絢爛奪目的劍光縱橫交錯,師徒二人衣袂翻飛。於萇離而言,要贏葉秀那是痴人說夢,但只要在他手上走過百招,便離自己所念之事又近了一步。所以面對葉秀的點到為止,萇離卻出手狠辣,皆是殺招

  師徒二人用的都是軟劍,卻是截然不同的招式。如果說萇離現在凌厲至極的攻勢是疾如風,那麼葉秀此刻秉節持重的防守,便是徐如林。

  萇離的劍鋒如牛毛細雨,無孔不入。葉秀的劍鋒卻似一面城牆,任憑風吹雨打,都巋然不動,再如何細密的雨絲也越不過眼前這面牆去。

  伴隨著這師徒二人每次劍鋒的相觸,葉秀的劍每一次都發出似金鳴,又似玉鳴的聲響,在這清冷月光下聽來,格外悅耳。

  隨著代表宵禁開始的更鼓響起,葉秀的動作由慢轉快,轉守為攻。

  相較於萇離密密匝匝細雨般的進攻,葉秀的的進攻是排山倒海而來的傾盆大雨。

  忽的,那傾盆大雨化為一股急流,纏上了萇離的劍。如此一來,萇離的劍被葉秀的劍緊緊絞住,他若不動,萇離就沒有動作分毫的餘地。

  「記住了,疾如風,徐如林,侵如火,不動如山。不是只用在兵法上。」言畢,葉秀一抽手中軟劍,萇離的劍隨之斷成了數截。

  劍片落地的同時,萇離躬身施禮。「兒見過師父。」

  葉秀收劍。「近來功夫沒落下,甚好。」

  萇離穩了穩氣息,道:「師父說笑了。今日兒連七十招都沒走過。」

  葉秀不以為意地道:「我在兵刃上占優,否則你應該能過七十五。」

  萇離那雙寒潭深水般的眸子,此刻終於有了些許波動,不過也只有那麼一瞬。「反正都過不了百。」

  葉秀深深看她一眼。「你今日的表現倒是出乎意料,我本以為你會下不去手的。」

  「師父當初說的沒錯,殺人並非易事。即便能在您手上走過百招,兒終究不是幹這行的料。」說話間,萇離自嘲一笑。

  「既然如此,那你為何還……」

  「那孩子的仇永遠都報不了,不是嗎?」萇離抬頭望向天際。「且不說他天生殘疾,不能習武。生於亂世,兒尚有人庇護不僅衣食無憂,還能安穩度日。他如何活命都是問題。更不必說,他的仇人也活不到他成年的那日。」

  「阿離……」葉秀的語氣里二分斥責八分無奈,憐惜之意更是溢於言表。「你的人生本不該如此的。」

  萇離對此充耳不聞。「復仇之路有多難,兒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孩子相貌平平,就是出賣色相去作孌童,他也沒有出頭之日。懷著妄念活下去,每一日都是煎熬。」

  葉秀將手中長劍遞予她,轉而問道:「覺得如何?」

  萇離雙手接過,方才交手之時已覺此劍寒氣直透人心。此刻細觀之下此劍青光盡顯。輕彈劍身,那似金似玉的嗡響又傳入耳中,試著劈刺,甚覺稱手。

  「漱玉劍果然名不虛傳。」

  葉秀微微一笑道:「如今,它歸你了。」

  萇離頗為詫異。「三哥的劍,您為何給兒?更何況這把劍已跟隨您多年,您留著更合適。」

  葉秀心平氣和地道:「我與你三哥相識多年,念想之物不少。你自幼與他感情甚篤,他卻沒給你留下什麼。你一身武藝是他啟蒙,所以此劍給你最合適不過。從前是不想你用這個劍做人命買賣,才沒給你的。」

  萇離沉默半晌後,才道:「師父,鄉試都還未放榜,最後結果更未可知。兒若是考不中,這人命買賣還是要做的。」

  葉秀輕笑一聲,道:「也罷。阿離自幼滿眼所見,皆是你父兄那般人頂尖人物。凡夫俗子的確入不了你的眼,我也不願你委屈自己。」

  萇離只以沉默相對。

  葉秀依舊言笑晏晏。「我已同郭先生聊過此事了,你考中進士並非絕無可能,所以此劍便是我給你的賀禮。」

  萇離神色稍緩,手染無辜者的鮮血終非自己所願。

  這時,葉秀近前幾步,摘下斗笠順手戴在萇離頭上,又刻意壓低了幾分,以確保萇離的面容完全被斗笠遮住。

  「師父,這是何意?」

  「阿渃那丫頭在夜市逛了一個晚上,我帶你出城去逛。」

  「師父,現下已經宵禁了,如何出城?」

  葉秀從懷中拿出一小包東西,塞入萇離手中,轉身道:「你跟著走便是,為師雖是江湖人,可在官府面前還有幾分薄面。」

  萇離低頭去看,手中是一小包青梅蜜餞,這是她幼時愛吃的小食,心頭一暖,立刻抬腳跟上。

  跟著葉秀行至外面的主街,萇離發現此處有一隊巡夜的官兵,為首的是一名校尉。

  葉秀讓萇離止步,自己上前同那校尉寒暄幾句後,校尉命人牽來兩匹官馬,葉秀這才招手示意萇離上前。

  看著師徒二人翻身上馬後,校尉對葉秀抱拳道:「葉先生慢走。」

  葉秀對那人拱一拱手,道:「多謝。」然後帶著萇離出城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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