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再說

  這個問題可把我們給問住了。

  爺爺死的時候，雖然我和奶奶都在家裡，但是我們都不知道死因。

  那天夜裡，我躺在白棺材裡睡覺，奶奶也被爺爺勒令不准出來。

  

  到了第二天早晨起來的時候，爺爺已經死了。

  結合後續的經歷，我能推測，爺爺的死多半跟那個女鬼有關。

  但到底是怎麼死的，現在我還無從得知，自然也就無法回答神婆。

  神婆注意到我和奶奶神色有恙，就猜到這件事可能不簡單，認為我們一定隱瞞了什麼。

  「如果你們不告訴我這件事的前因後果，那麼我也無法處理，現在這樣，我甚至不知道這件事我到底能不能處理的了。」神婆對我們說道。

  我看了奶奶一眼，用眼神問奶奶這件事說不說。

  奶奶猶豫了一下，似乎是覺得神婆名聲不錯，是可以信任的人，就說道：

  「我家老頭子很久之前，說孫子命中有劫數，就提前準備了白棺材和女壽衣，

  說是要用來給孫子化解劫數的，那天晚上似乎是劫數來了，就讓小方穿上壽衣躺進棺材，

  他還讓我在屋裡不能出來，我也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到了第二天早晨的時候，老頭子就走了。」

  神婆看著奶奶，注意到奶奶神色悲痛自然，似乎是可以確認奶奶沒有說謊。

  然後神婆又看向我，問道：「那晚你睡在棺材裡，有發生什麼嗎？」

  我猶豫了一瞬。

  如果只是單純地遇到各種怪事，我肯定就跟神婆如實道明了。

  但是馮瘸子給我說過，爺爺有一個計劃是關於我的。

  爺爺肯定不會害我，所以我擔心將一切告訴神婆，會不會打亂爺爺的計劃。

  我不知道爺爺的計劃之中，會不會有神婆出現。

  或者神婆做的事情會不會對爺爺的計劃造成影響。

  這才是我最擔心的事情。

  所以這一瞬，我腦中飛快運轉，思索著要不要說出實情。

  經過了瞬間的思考，我決定，說一部分。

  「那天晚上我躺在棺材裡睡著了，隱隱約約聽到有女人的說話聲，別的就不知道了。」我看著神婆說道。

  神婆皺起眉頭，直覺告訴她事情可能沒有這麼簡單，但是她又不知道我們隱瞞了什麼。

  我也不想隱瞞的，畢竟神婆在幫忙。

  但是我實在是不能說。

  一是因為我擔心說出來會打亂爺爺的計劃。

  因為我不知道爺爺計劃的具體環節，導致我無論做什麼事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打亂計劃。

  二就是我覺得神婆處理不了。

  神婆連我臉上的手印都看不到，自然不可能處理得了女鬼，所以我說出來也沒什麼意義。

  「死者的死狀能不能說得再詳細一點？」神婆說道，想要了解到更多的詳情。

  於是我和奶奶將那天早晨看到的爺爺死狀詳細地描述出來。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無非就是爺爺坐在椅子上的姿勢，以及我們入殮的過程。

  這時神婆似乎想到了什麼，問道：「你剛才在執念中看到你爺爺穿著女式壽衣，跟你那天晚上穿的一樣嗎？」

  聽到這個問題，我心裡突然咯噔一下。

  在夢境中看到爺爺一身女式壽衣，我只覺得不解。

  但是現在聽到神婆問出這個問題之後，我就像是被點明了一樣，心裡產生了一種猜測。

  我猶豫了一下，點點頭：「一樣的，一模一樣。」

  神婆仔細地聽完，閉上眼睛，似乎內心經歷了很長的一番思索，然後睜開眼說道：

  「下葬吧。」

  「呃？」我們全家都愣住了。

  神婆這冷不丁的一句「下葬吧」，屬實讓我們沒聽懂。

  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神婆看著我們一家人，又重複了一遍：「下葬吧。」

  「嬸子，你沒開玩笑吧……」母親荒謬地問道。

  神婆卻搖搖頭：「我沒有開玩笑，我建議就是下葬，直接下葬，不需要考慮任何問題。」

  「神婆，這……怎麼可能直接下葬呢，白天下葬都落棺了，且不說其他的怪事，光是落棺這一件，就不吉利呀。」父親也說道。

  神婆深吸一口氣：「除非你們能理解年輕人看到的執念是什麼意義，不然棺材停在這裡也沒用。」

  「那也沒法下葬啊，白天抬棺的時候，六個壯漢都抬不動，沒走多遠就落地了，回來的時候卻很輕，這擺明了就是我爸不想走啊。」父親不甘心地說道。

  神婆卻擺擺手：「我的意思是，這些傳統的習俗和流程，全都不用管，直接下葬，

  六個人抬不動的話，就八個人，八個人都抬不動的話就用車拉，或者給棺材綁上繩子，硬拖到葬坑，

  總之就是什麼都不用管，直接下葬。」

  這話一出，我們全家都被震驚得合不攏嘴。

  直接下葬？

  開什麼玩笑。

  從來沒聽說過有誰家這麼幹的！

  在我們這種偏遠的山村里，這些傳統的習俗，我們其實並不會覺得「封建」。

  因為從小就在這種環境長大，我們就覺得這些習俗、這些做法，都是應該的。

  就應該這麼做。

  就應該是死者為大，棺材落地就是有問題，就是死者不肯走，一定要處理。

  我們不會認為繩子斷了是運氣不好，不會覺得這種事不足為慮。

  我們，不光是我家，包括全村每一個人，都會很嚴肅很敬畏地對待這種事。

  比如白天抬棺的時候，原本有很多村民出來送行。

  結果棺材一落地，所有人都跑了，根本不敢湊過來。

  因為這些所謂的「封建迷信」，在村民心裡是根深蒂固的！

  我們是真的「信其有」！

  所以現在聽到神婆說不管習俗直接下葬這種話，我們全家第一反應都是反對。

  「妹子，不是我們不信你，主要是你說的這些做法……也不合規矩呀。」奶奶開口道。

  神婆嘆了口氣，對奶奶說道：「姊妹，實話跟你說了吧，這件事我處理不了，除非你們能明白孩子看到的執念代表什麼，

  不然誰也處理不了，咱們活人能做的只有將逝者下葬。」

  「如果下葬之後又出現其他的怪事了呢？」我看著神婆問道。

  神婆沉默了片刻說道：「那就只能到時候再說了。」

  我心裡一緊。

  到時候再說？

  這是何等不顧後果的想法。

  可是現在，我們也沒有別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