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

  會後，是午宴環節。

  雖然魏楠早就吩咐方傳富不要鋪張，一切從簡，就在食堂的包間吃就行了。但方傳富在魏楠離開的這幾天，自作主張請了江城喜來登酒店的特級大廚上門為今天這一餐掌廚，說是在食堂包間吃飯，但從食材的規格和人工服務上，跟五星級酒店是分毫不差的。

  

  午宴的參會人員規模就要小得多，因為只有一桌，可坐18人，除了倉信集團林董事長和峰東集團各職能中心的負責人外，陪同的是房地產公司、物業公司等副總經理級以上高管。

  林董事長叫了魏楠去總裁辦公室談事，讓其餘人先行到包間吃飯。

  來到38樓，林長生打量著總裁辦公室，微微點了點頭。這是林長生喜歡的風格，沒有過多的裝飾，魏楠將前任董事長趙旭喜愛的一些繁複的裝飾品拆掉，保持了極簡的裝修風格，很像魏楠的工作作風，利落簡練。

  「阿楠，把峰東交給你，我很放心，也很滿意。你一直做得很好。」林長生微笑著拍了拍魏楠的肩頭。

  「謝謝林董。」

  林長生的眼角跳了一下：「阿楠，不是說好了，沒外人的時候，別叫得那麼生分嗎？」

  從小，魏楠就對他格外生分，這兩個從孤兒院被帶回來的雙胞胎孩子，他一直覺得虧欠他們。魏桐和魏楠不一樣，魏桐很親他，跟從小在他身邊長大的林倉之一樣，會賴在他身上，找他撒嬌，而魏楠那孩子，永遠都只是遠遠地漠然地看著他，也從不主動叫他爸爸。然而，這孩子，卻是他三個兒子中最聰明、最有才華也最像他的那一個。

  對於五年前魏桐的死，林長生非常難受，他知道魏楠更加痛苦，為了安撫魏楠，他往魏楠身上傾注了更多的關愛。

  「知道了，爸。」

  「老大過來做運營總，我沒有別的意思，你別多心，只是他也有一些經驗，可能會幫到你。」林長生看著魏楠的眼睛，語重心長：「我是想你用峰東好好練練手，等經驗與時機成熟之後，再回來接手倉信。」

  「爸，我沒想那麼多，倉信還是交給大哥經營吧。峰東這邊，我也是盡我所能讓峰東成為千億房企，至於實現目標後，爸要怎麼安排峰東，那是您的決定。在當下，我只需要做好我的本份就行。」魏楠語氣誠懇。

  這孩子，說話的語氣永遠誠懇，但是話里有幾分真的幾分假的，永遠是個謎。林長生苦笑一下，這孩子也太像他年輕時候了。不過，這也不怪魏楠，他將林倉之安排進峰東，成為他的下屬，對於魏楠來說，就是一種威脅。但他就是想看看，這兩個兒子，誰會更有出息。沒有能力的人，是不配掌舵倉信集團的。

  林長生一直相信叢林法則、達爾文進化論，弱者必須要被淘汰，唯有強者，才能掌管一切。他一輩子操控人心，放在自己親生兒子身上，也絲毫不手軟。

  ——

  峰東總部食堂的包房裡，林倉之隨著人群落座，又看了看周邊的人，他挑了挑眉，笑眯眯地問坐在他旁邊的方傳富：「方總啊，看來你工作做得還不到位啊！」

  方傳富心裡一驚，掃了一眼桌上的菜餚，立刻詢問：「林總，您是指？」

  「你可知道，飯桌上最不能缺的是哪兩樣東西？」林倉之慢條斯理地說。

  方傳富腦中靈光一閃，雙眼一亮：「林總的意思是，酒和……」

  林倉之抬手制止了他往下說，只是笑眯眯地點頭：「看來，方總還是知道點飯局的禮儀嘛。」

  陸俊在一旁偷聽到兩人對話，拿起面前的小茶杯若無其事喝了一小口菊花茶。沒想到這位林家大太子還好這一口，這可是剛來的第一天，是不是膽子有點太大了……

  在這一點上，那位方傳富方總，還是有些收斂的。陸俊心裡輕輕哼了一聲。

  沒料到方傳富那老油子直接轉頭叫他：「陸總，你給營銷部蘇總和行政部杜經理打個電話，讓他們過來一起吃飯。」

  陸俊愣了一下，不得不從懷裡摸出手機。

  蘇樾聽到電話響的時候，正在食堂窗口打好了飯菜，她急急忙忙找了就近的一個空桌子坐下來，對正在打飯的杜巧巧招手，示意她過來坐。然後接了電話。

  「蘇總啊，這個……你還沒吃飯吧，你來裡面的包間，就缺你和杜經理了，大家都在等你們。」陸俊緩慢地說出了口。

  「呃，可是，我已經打好飯了。再說午宴不是副總經理級以上的才能參加麼？我只是個總監啊！」蘇樾怔了一下，心裡有不好的預感。

  「哈哈，什麼總監不總監的。」陸俊乾笑著，看著林倉之正和方傳富在說話，這才壓低了聲音：「是集團COO林總和方總，他們想你們過來吃飯，順便喝點酒。讓我打電話給你，你們最好不要拒絕，過來吧，我們等著。」

  對於蘇樾，陸俊是很看重的，正因為他自己能力有限，所以在營銷版塊非常仰仗蘇樾，也對她給予足夠的尊重。在他任總經理的任期內，很多時候也會跟主管機關和政府部門的人吃飯，但他從來沒有要求蘇樾陪過酒，別說蘇樾，他沒有讓任何女人來陪過酒，這一點上，他覺得自己還是有底線的。

  杜巧巧剛坐下來，就看見蘇樾陰著臉掛了電話，她有些好奇：「怎麼了，小樾，出什麼事了？」

  「方總讓我和你過去包房陪酒。」蘇樾望了望食堂另一頭的包間，心裡很是憤怒。

  「什麼！」杜巧巧皺起眉頭：「那我們去嗎？」

  但凡有酒局必須得有女人作陪，似乎這樣才能體現主人的誠意，賓客雙方才更加融洽和諧，這是在男權社會下醜陋的惡習。蘇樾非常討厭這種場合，除了喝酒就是說場面話，一幫衣冠楚楚的男人酒後會原形畢露。而且，他們叫她們來，就是為了點綴，說得不好聽點，跟在夜總會找小姐陪酒差不多，這是對女性的極大不尊重。

  蘇樾臉色發白，心中氣結，冷著臉和杜巧巧往包間的路上走。

  「沒事，一會兒我幫你喝就是。」杜巧巧小聲對蘇樾說，她酒量還可以，工作也不算太忙，經常跟一幫朋友們在酒吧喝酒。

  蘇樾笑得很勉強。杜巧巧太天真了，到時候，她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進了包間，蘇樾臉上不得不在臉上掛上一點微笑，她巡視了一圈，沒有看見魏楠和林董事長。

  「來來來，蘇總，杜經理，大家都在等你們入席啊。」方傳富一看見兩人出現在包房門口，立刻起身，拉著她們進來。

  方傳富很機靈地將蘇樾安排在林倉之身邊坐下，又將杜巧巧安排在行政人力中心CHO鄧毅的旁邊，他對自己的安排很滿意。這兩個女下屬都長得很漂亮，絕對拿得出手。

  菜上了一桌，每個人面前的紅酒杯也都滿上了，但大家並沒有動筷，都等著林董事長和CEO魏楠的入場。

  林倉之笑眯眯地打量著蘇樾：「美女是營銷部的？剛才聽方總介紹了一下，名字沒記清楚呢，是姓蘇吧。」

  這位林總有一種讓人不舒服的氣質，讓人不想靠近。蘇樾勉強微笑：「是的，林總，我是營銷部蘇樾。」

  「聽說你很能幹呀，雖是女人，但是能頂半邊天。」林倉之將身體靠近了蘇樾，臉上笑眯眯地：「對於營銷，我可是個門外漢，我還想跟蘇總多學習學習，蘇總有空一定要多多指點我。」

  「林總過獎了，能管理集團運營中心的才是高人呢，營銷沒什麼技術含量，在公司運營面前，營銷真不算什麼，只是體力活而已。」蘇樾不動聲色地將身體往後躲了躲。

  「蘇總很聰明，又漂亮又有氣質，簡直是難得一見的人才呀，方總啊，你可真有福氣。」林倉之哈哈大笑，突然上手拍了拍蘇樾的背。

  蘇樾的背部肌肉一下子僵硬起來。

  方傳富跟著哈哈大笑，又拍了拍陸俊的肩，陸俊瞟了一眼蘇樾，只好跟著尬笑。

  蘇樾滿心羞憤，根本沒有察覺到，桌對面CMO蔡小華盯著她的眼神，變得冷厲和憎厭。

  這個當口，包廂門被服務員打開，魏楠與董事長林生長生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原本鬧哄哄各自聊天說笑的眾人立馬安靜下來。

  魏楠一進門就看見了蘇樾，蘇樾臉色發白，坐在林倉之身邊。林倉之的身體很明顯是往蘇樾傾斜著。魏楠臉沉下去，眼中閃過刀鋒一樣的光，但很快，他不動聲色地收回了目光。他還沒有想好該怎麼跟林長生坦白他和蘇樾的關係。他現在還不能讓林長生看出一點兒端倪。

  董事長林長生坐在上座，魏楠按捺住心中不適，在他身邊坐下。魏楠剛坐，旁邊的方傳富就滿面堆笑地對他說：「魏總，剛才林總說我們峰東江城公司不懂酒桌禮儀，所以我就叫來了我們的營銷總監與行政經理，我們公司是很養人的，美女多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