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癖

  江董事長熱情好客，想在魏楠和蘇樾面前體現陽州地產的實力，於是欣然帶著魏楠和蘇樾參觀公司的品牌牆和各樓層辦公室。

  看得出來陽州地產悉心做了準備，辦公環境乾淨明亮，各個辦公室員工著裝整齊劃一，大家走路輕手輕腳。但蘇樾總覺得哪裡有些怪怪的，一時間也說不上來。

  跟著參觀了好幾個辦公室後，她終於意識到了問題。

  所有的辦公桌都乾淨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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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峰東地產和蘇樾呆過的房緣公司，員工的工位上雖然也整潔，但或多或少會放一些雜物，家人的照片、綠植、計算器、回形針、報銷單據……但陽州地產員工的工位桌面上，只有一個電腦顯示屏和一個滑鼠。所有的椅子全都靠近桌邊，整齊劃一。

  江董事長面有得色，站在他背後的行政總監跟著介紹：「我們的辦公環境，可以說是我們公司的一大特色。要知道，只有在整潔的環境中，員工們才能百分百地投入到工作中去。」

  「所以，我們對物品的擺放也做了嚴格的要求。工位上是不允許放綠植的，那樣東一盆西一盆，實在是太亂了。蘇總您看，我們的窗簾拉的高度也是統一的。窗戶也是，要麼全開，要麼全關，不允許在同一個大辦公室里，有些開著有些沒開，這樣也顯得凌亂，毫無秩序。」

  行政總監志得意滿掃了一眼諾大的辦公場地，笑著說：「我有時去別的公司參觀，看到那些員工桌上亂得像雞窩，還放著明星照片什麼的，實在是看不下去。這要是來了我們公司，都得糾正過來。」

  蘇樾和魏楠不約而同都愣了一下。

  蘇樾想起自己的辦公桌上就放著她喜歡的老牌影星姜大衛，不由得後背發涼。按陽州地產的要求，她是要被教育改造的。

  「我們能時時刻刻保持這樣整潔乾淨的狀態，就是因為公司有著像部隊一樣規範化的管理。」行政總監很是洋洋得意：「在辦公樓，我們還規定走路必須靠右。」

  「如果靠左走了會怎樣？」蘇樾很震驚。

  行政總監揚了揚眉：「靠左走，那就會撞上啊！」

  蘇樾情不自禁露出被雷劈了的表情。

  行政總監走到一個員工的座位前，殷勤地拉開抽屜，指著抽屜說：「我們對抽屜的物品擺放實行了引導，下達了行為規範準則。你們看，推櫃第一個抽屜就只能放文件袋和筆記本，所有文件嚴禁散放，必須裝進文件袋中；第二個抽屜按照大小、類別擺放報銷單據、文具，用各種收納盒收納，嚴禁未經分類的混放；第三個抽屜才是私人物品的存放層，必須做到井然有序，整潔歸類。」

  抽屜里果然如行政總監所說的那樣，擺放得整整齊齊，蘇樾一臉苦笑，這要用起來是多麼不方便啊，而且，柜子難道不是員工私人在用麼，放什麼東西，怎麼放，難道不是由員工自己決定的麼？

  「那，要是員工把私人物品，順手放到第一個或是第二個抽屜了會怎麼樣？」蘇樾小心翼翼地問。

  行政總監立刻冷下臉：「那可不行。我們在OA上是發了紅頭文件的，每一格正確擺放的規範都是製作了照片放在PPT上的，員工必須遵守。我們行政中心經常會在各辦公室抽查，有違反規範的，我們會扣除這個員工當月的績效獎，以示懲戒。」

  江董事長站在一旁，笑眯眯地點頭，似是很滿意自己公司的管理規範。

  站在一旁的蘇樾目瞪口呆，算是開了眼界。魏楠在她肩頭拍了拍，輕輕推了她一下，蘇樾這才反應過來，臉上倏地堆滿假笑。被江董事長期待的眼神盯著，蘇樾不得不順著誇讚：「對對對，管理出效益，只有管理的規範化，才能激發員工工作的主動性和創造性。」

  「這……環境寬敞明亮，員工們精神飽滿，那個工作服……綠色的……也蠻好看的，夏天到了，很清新亮麗啊。」事實上她心裡想的是：在這種公司，完全被壓制了個性，員工都夾著尾巴做人，哪還有什麼主動性可言，也根本不可能有創造性的火花出現嘛。怪不得陽州地產會越做越差。

  她一面夸，一面覺得自己臉皮厚得像城牆。她還想張口胡說，被魏楠一把拍在頭上，那表情分明是在告訴她，適可而止，連他都聽不下去了。

  江董事長想留魏楠和蘇樾一起吃晚飯，魏楠以晚上還要開會為由婉拒，江董事長也就做罷。下樓時，司機小付已經穩穩地將車停在門口，站在車門邊等著為魏楠開門。

  魏楠走前兩步，突然停下來，漫不經心地問小付：「小付，你不是說今天你老家來人，你晚上要招待他們嗎？我看時間差不多了，你先下班吧。」

  小付搔頭愣了一下。什麼？老家有人來？他怎麼自己都不知道！

  驀地，小付看到蘇樾握著電話從大堂出來，腦子一激靈，立刻明白過來。他馬上順竿往上爬：「對對對，看我這記性，怎麼忘記啦。」他一面點頭，一面取出車鑰匙交給魏楠，又對走過來的蘇樾笑嘻嘻地說：「蘇總，我老家有人來，給魏總請了假，我就先下班啦。」

  「好的，辛苦啦。」

  少頃，衝進人群中的小付在遠處偷偷回頭，看見魏楠為蘇樾打開了副駕門，蘇樾坐了上去。果然，魏總裁和蘇總監之間，一定有些什麼。小付鬼頭鬼腦地想。

  下班高峰期，主幹道上的車多得像米，大家都以勻速30碼的速度龜行。黑色的賓利慕尚在車流中緩緩前進，路上車主們都不想擦掛到它，儘量避它遠一點。

  「沒想到今天談得這麼順利，我還以為至少要談好幾輪才能談到今天這種成果。」蘇樾很興奮，對於匯嘉地塊的定位與營銷，她的腦子裡已經在高速運轉著產品的方向。

  「一拍即合而已，陽州地產需要我們，江老闆可選擇的餘地不多，在當前，我們峰東是他最好的路。不過，也要防著江董反悔，他這個人重利輕義，反覆無常。」魏楠微微皺了皺眉，今天下午雖然談得不錯，但，合同還沒簽，恐怕會有變數。

  「你不覺得他們的管理很古怪嗎？！辦公室整潔得像強迫症，員工在這樣的環境中工作不是會很壓抑嗎？」蘇樾拼命搖頭：「這可怎麼得了哦，連走路都要管。」

  魏楠輕輕一笑：「那你還大讚他們？」

  「哈，那不是為了拍他們馬屁嘛，融洽氣氛，保證我們以後合作愉快。你沒發現江董事長特別愛聽麼？」蘇樾吐了吐舌頭。

  「所以，你是不是應當感謝我，我沒有用江老闆那樣的方法來管理峰東。」

  「啊，要要要，峰東幸好有你，魏總是明君……」蘇樾故意拖長了聲調。

  「又來了。」魏楠無可奈何地說。

  魏楠對她很容忍，容得下她的胡說八道，甚至有點驕寵，連跟江董事長洽談合作這麼機密的事，竟然帶的是她而不是江城區域公司總經理陸俊。

  蘇樾回憶著下午談判時的細節，歪頭笑起來：「談判時我們配合還不錯吧，你主談，我在一旁敲邊鼓。最終拿到的條件也不錯，江老闆居然把營銷口和設計口都交給我們了，之前我還一直擔心他不肯給。」

  正在開車的魏楠沒有說話，突然對著蘇樾伸出了右手手掌。

  蘇樾愣了一下，「你好幼稚啊。」

  話雖如此，她還是乖乖地伸出手，「啪」的一聲和魏楠拍了一下。

  她別過頭去假裝看向窗外，實際上是在偷笑，肩膀微微顫動。

  嗯，真的很幼稚。

  ——

  魏楠和蘇樾前腳剛離開陽州地產大樓，訊科地產的電話就打來了。

  看著手機顯示屏上顯示的名字，江董事長笑了。峰東的人剛走，訊科西南區域總經理許小冬就立馬打電話給他，看來是自己的策略奏效了。

  他請魏楠蘇樾進會議室洽談之前，就叮囑他的拓展總監，把峰東的人過來洽談的事故意泄露給訊科許小冬，果然，許小冬中計，現在就把電話打了過來。

  江董事長輕鬆悠閒地接了電話：「許總，不是說在貴州出差嗎？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

  「哪裡哪裡，我就算是出差，心也是放在江城，放在江董事長您這兒的。」電話那頭傳來許小冬嘿嘿的笑聲，很有感染力：「我明天就回江城了，從貴州給江董帶了點當地大腳菌，很新鮮，想當面送給您。這樣吧，我們明晚一起吃個飯？地方我來定，江董只需要把時間勻出來就成。」

  許小冬請吃飯的用意是什麼，大家心知肚明。陽州地產和訊科地產已經談了三輪，細節已經談得七七八八，就差簽合同。今天江董事長和峰東魏楠談過之後，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他也想趁著吃飯喝酒，在氣氛比較輕鬆的時候提出來。

  「噢，我明晚本來是有一個會議的。」江董事長故意頓了頓：「既然是許總邀請，那我就把會再往後推一天。那行，許總，我們明天見。」

  江董事長掛了電話，與站在他身邊的拓展總監對視一眼：「你把訊科和峰東的條件都列印出來，我們來對比一下。」

  「好的，江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