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訪江老闆

  蘇樾回到家，果然杜巧巧在家等著，一聽到門響就撲上來，扔了一雙拖鞋給她，仿佛她才是女主人。不等蘇樾換好拖鞋，杜巧巧就急吼吼地告訴她，她在自家廢棄的印刷廠舊倉庫的經歷。

  蘇樾從冰箱裡拿出冰可樂，打開喝了一口時，正聽到杜巧巧說到鍾先生教訓了趙東，打斷了趙東的好幾根肋骨。她一下子愣住了。

  沒料到在高速上害他們出事故的人竟是趙東，峰葉裝修公司的總經理。這心也太黑了點，若不是魏楠一通神操作，他們墳頭上可能都長草了。

  蘇樾很憤怒，又有些後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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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魏楠才讓鍾先生去教訓趙東的吧，這樣看來，打斷幾根肋骨算是便宜了趙東了。過了半晌，蘇樾又想到，其實魏楠應當報警，讓警察來處理這些事，而不是自己動用私刑。

  這位魏總，有著她所不了解的一面吶。單親家庭，童年失去母親，青年時失去雙胞胎哥哥，時時活在被傷害的陰影之下，但是，就是這樣的魏楠，也成長得好好的，除了擁有比別人更多的防備心之外，他看起來與常人無異。

  蘇樾悠悠地出了神。

  「小樾，你在聽我說嗎？」杜巧巧提高了聲音。

  蘇樾回過神來：「嗯嗯，聽到了，你被發現，那男人強吻了你。」

  「哼……」

  「一物降一物，你居然也有被男人收拾的一天。」蘇樾從冰箱裡拿了一罐冰可樂，喝了一口，滿意地嘆了口氣，又丟給杜巧巧一罐，不忘調侃她這個閨蜜：「所以，後面的情節是什麼？」

  「什麼？」

  「你被強吻之後，又發生了什麼？」蘇樾揚了揚眉：「比如，電影裡經常會有的，女主被男主強吻後，會扇對方幾巴掌什麼的。」

  杜巧巧翻了翻白眼：「你以為是言情劇啊！再說了，我也打不過他……」

  蘇樾把冰可樂的罐子貼在她臉上，杜巧巧激靈了一下轉頭避開：「呀，你幹嘛？」

  蘇樾湊近她，緊盯著她的眼睛，惡狠狠地說：「怎麼？這人吻了你就走啦？你也眼睜睜看著他走啦？他也太渣了吧。」

  杜巧巧頭仰在沙發背上，半眯著眼，陷入了回憶。

  那天在倉庫里，鍾先生吻了她之後，用手拍了拍了她的臉：「現在你知道我姓鍾了，以後別跟蹤我，看見我就要離我遠一點。」

  「為什麼？占了便宜就想跑？」杜巧巧咬牙說。

  鍾先生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頭：「你也看到了，我是什麼人。我跟你們這些生活在陽光下的人不一樣，離我遠點對你有好處。」

  杜巧巧目不轉睛地盯著鍾先生，她眨巴了一下眼：「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這樣吧，我們加個微信，你親了我，證明我有吸引力，我也恰巧喜歡你，不如我們就相處一下吧。」

  「你很主動啊……」鍾先生臉上表情有些古怪。

  「我還可以更主動……」

  說罷，杜巧巧伸手抱住了鍾先生的頭，踮起腳尖吻了他的嘴唇。

  鍾先生似乎有些震驚，杜巧巧明顯感覺到他的身體僵了一下，然後，他猛地用力，將杜巧巧按進自己懷裡，綿長又深入地親吻她。

  這個吻挑起來的後果，就像老房子著了火，一發不可收拾。杜巧巧扭頭望了望蘇樾，怕她罵她，她沒有告訴蘇樾，那一天，她不僅拿到了鍾先生的微信，而且，在那個廢棄的倉庫里，她還把自己交給了鍾先生。

  他非常強悍。想到倉庫中的細節，杜巧巧紅了臉，隨後又滿意地眯眼笑了，她摸了摸蘇樾的頭，笑嘻嘻地說：「小樾，你要加油哦！」

  「幹嘛扯到我身上。」蘇樾橫了閨蜜一眼，驀地，她腦中出現了魏楠的身影。

  兩個女人默默地喝著冰可樂，蜷在沙發上，不知不覺都入了神。

  ——

  陽州地產總部大樓在西區一個老商圈裡，是十二年前修的一棟寫字樓，地下車庫配比低，停車非常難，僅是業主的車都難以停完，更不用說外面訪客的車。從這一點上來看，也能看到陽州地產在產品設計上的前瞻性不夠。

  好在有司機小付開著車，將魏楠和蘇樾放在寫字樓大門口就馬上駛離。約好了在他們談完事後，小付再開車到樓下接他們。

  為了表達對初次見面的江老闆的尊重，魏楠今天穿著深炭灰色的正裝西裝和西褲，白襯衫的袖口從西裝里露出一點，扣著袖扣。蘇樾則穿著灰色的修身小西裙，外面套著一件白色真絲的短外套，尖頭高跟鞋，配合著魏楠，兩人一身精英范兒。

  果然，陽州地產董事長江明見到他們後，很是驚艷了一下。魏楠溫文有禮，張馳有度，談吐間深得江董事長欣賞，蘇樾也蕙質蘭心氣質優雅，兩人跟江董事長一照面，便讓這個不肯認輸的小個子老頭生出了比較之心。

  原本的流程安排，是由江董事長直接帶魏楠和蘇樾進入他的辦公室洽談，小老頭眼珠一轉，示意跟在他身後的行政總監，他要帶兩位貴客先去看看他的樓頂花園。

  江董事長的樓頂花園斥巨資打造，分為上下兩層，中庭挑空，下層小橋流水，種有高大喬木，四季鮮花不斷，林蔭處的水間錦鯉遊動，上層則別有匠心地設計了一個林間小型高爾夫推球場，葡萄果園穿插其間，曲徑通幽，步移景異。天棚則是全自動化玻璃天幕，平時為半敞開狀態，以便陽光照射，一旦感應到有雨，則會自動將天棚關閉。

  魏楠和蘇樾對江董事長的樓頂花園讚不絕口，連連驚嘆，江董事長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將樓頂花園方方面面都參觀完之後，這才將他們帶到董事長辦公室。

  三人在董事長辦公室坐定，一番寒喧客套之後，魏楠明示了前來拜訪的原因，基於合作共贏的目的，想要跟陽州地產共同開發匯嘉地塊，至於兩個公司的股權，可以接下來細談。

  陽州地產董事長江明是個老江湖，同時也是條老狐狸，白手起家創立了陽州地產。他年輕時沒讀過什麼書，據說初中都沒有畢業，從倒賣皮鞋地瓜羊肉起家，什麼掙錢做什麼。

  通過倒買倒賣積累下一定的資金後，趁著當年第一波城市建設大潮，江明也拉了個建築隊，從接小零碎在鄉村修小農舍開始，漸漸做成有規模的建築公司，給90年代初的第一批房地產公司打工，承包他們的建設施工工程。從中，他慢慢了解到房地產公司的運營與贏利模式後，就將江城陽州建築公司改為江城陽州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食物鏈的上游，成為江城本土TOP7的房地產公司。

  如果說魏楠屬於學院派，這位江董事長就是實實在在的江湖派野路子，年輕時的豐富經歷成就了他，同時，也局限了他。

  陽州地產最初搞開發那幾年趕上了好時光，無論修什麼房子出來，都會被購房者瘋狂搶光，那時的開盤跟現在不一樣，樓盤銷售中心外面的廣場上，用鐵管圍成Z字形的排隊通道，購房者像猴子一樣被關在裡面，為了能排到前面，有些購房者在開盤的頭天晚上就來熬更守夜地排隊，以至於江老闆根本就不關心產品的設計和工程質量，他只關心工程進度。

  後來工程質量上出過一些事，交房時業主們大鬧過幾回，市里點名批評了陽州地產，江董事長不得不花錢整改。又加上後來開發商變得越來越多，購房者們可選擇的項目也越來越多，陽州地產修的房子慢慢變得不那麼好賣了，再後來，他不得不放棄了一批一起創業的老哥們，四處請職業經理人團隊加盟陽州地產，從專業層面提升產品質量，在管理上也大改過去粗放的作風，將規範化體系化的管理引入陽州地產。

  去年在嘉山版塊拿下的那塊地，一直是江董事長的心病，他不是個糊塗人，地是塊好地，但是以陽州地產現有的團隊和資金情況，在那個群狼四顧競爭激烈的地段上，他沒有把握他的項目能夠脫穎而出。

  陸陸續續也有一些公司跟他洽談，有的想要全額收購他手上這塊地，按這半年來飈升的土地價格，他能輕輕鬆鬆淨掙1個億。但是，從第一次倒賣地瓜開始到現在，幾十年過去了，如今的江董事長並不是一個眼睛裡只有錢的商人，他還是要考慮到公司未來的發展，公司的品牌，想要把公司傳承給他的兒子，想要公司成為百年名企。

  所以赤裸裸地賣地掙錢這條路，被江董事長果斷放棄了。

  接下來跟他洽談的有好幾家房地產公司，有本土房企也有全國性房企，江董事長對外來的大型房企抱有很深的戒心。他從農村出來，曾經在社會的最底層，以自己的努力改變了命運，他從小到大，就喜歡把所有的事控制在能力所及的範圍內，他喜歡掌控大局。對於外來大型房企，他擔心他們欺負他，他擔心他的陽州地產在巨鱷們面前太弱小，會被巨鱷們吞食，他不相信他們。

  與外來大型房企合作開發的機會，就被江董事長從內心裡摁滅了。

  雖然如此，江董事長表面上還是跟幾家外來房企好好談了談，不為別的，只為知道那些房企的底線。談了幾家之後，江董事長對於合作開發這事，心裡七七八八有了底。

  所以，當魏楠和蘇樾坐定後不久，江董事長就以一個小農出身的生意人該有的精明，半吞半吐地提起了好幾家央企都洽聯過他的事。

  魏楠明白，這個精明的小老頭是在待價而沽。既然對手在講手上的肉是有多肥多香有多少人在爭搶，那麼魏楠就給他講運營效率，講資金周轉。

  「江董，所謂『流水不腐，戶樞不蠹』，房地產不比古董，古玩時間越久越珍貴，但土地這東西，東邊不亮西邊亮，現在各區都在賣地，開發商們可選擇的餘地還是很大。地王每年都有，隨著時間的流逝，大家對年度地王的關注度也會下降，這是邊際效應遞減。」魏楠慢條斯理地說：「匯嘉地塊固然不錯，但晉慶地產和業北地產手上，也有好幾塊地在談合作，他們和江董不同，他們可是迫不及待想讓資金周轉起來。」

  蘇樾看了一眼江董事長的表情，不動聲色地在一邊敲邊鼓：「江董，聽說匯嘉地塊您拿下後，已經有十個月，還沒有開發的動靜，江董是不怕交土地閒置費嗎？這也是一筆不小的費用啊！」

  按規定，拿了地一年沒開發的，要按土地出讓金的20%以下徵收土地閒置費，滿兩年不開發，則會被政府收回土地。

  所以，江董事長心裡是焦急的。

  魏楠的言下之意，峰東可選擇的餘地也很多，如果江董事長仍是一意孤行，那麼峰東也不是非要匯嘉地塊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