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王

  從開縣回江城這段路是高速，路上要開4個多小時，G65正平穩地往前行駛著。

  魏楠的確是有一些打算。對於孩子們的扶貧，他可以像房緣公司那樣做，但對於穩定教師資源，企業能發力的支撐點很少。但他詢問了開縣的土地出讓價格之後，有了新的想法。土地出讓價格很低，他可以在開縣搞房地產開發，在心裡粗步估算了成本後，他認為能夠算好這筆帳。修出來的房子，可以給教師購房打五折；對於縣裡選拔的年度優秀教師，還可以贈予房產居住權。這對於一家房地產企業來說，是相對妥當的方式。

  至於電力問題，很明顯，小水電站供給的電力並不穩定。在開縣的這兩天裡，他發現日照很足，這裡的原住民幾乎都有著紫紅色的皮膚。他的父親林長生的倉信集團產業之一，就是光伏發電。他可以跟父親溝通一下，如果倉信集團要到開縣布點光伏園，那麼，也是對開縣的一個巨大資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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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車之後，魏楠一路沉默，有些忘記了蘇樾的存在。

  蘇樾知道魏楠在思考問題，不願打擾他，卻時不時會用餘光去偷偷看他。沒多久，她收到了杜巧巧的微信，是三個大寫的感嘆號，緊接著又是一條語音信息，她伸手點擊語音轉文字，沒料到車一抖，竟不小心點成了公放。

  密閉的車內頓時充滿了杜巧巧清脆的聲音，又急又快：「小樾啊，我跟那人接吻了，就是跟你說過的，魏總的朋友……」

  蘇樾差點扔了手機，急忙點停止播放，心一慌，點了好幾下才停住。這時才看見魏楠正耐人尋味地看著她，臉上神色似笑非笑。

  「接吻？我朋友？誰？」他視力極好，眼睛一瞟就看見了杜巧巧的名字。

  「沒什麼……你聽錯了……」蘇樾臉漲紅著，心裡暗罵著杜巧巧，想要否認不是他，是另一個魏總，可又覺得這藉口很無力，只好乾笑著。

  魏楠突然提高聲音：「小付，你聽到什麼了嗎？」

  小付嚇了一大跳，飛快地瞄了一眼後視鏡，決定不摻合到兩位總的話題里去，他一本正經地裝暫時性耳聾，轉移話題：「魏總，一會兒到江城是先送蘇總回家吧？」

  「好你個小付！」魏楠用手指點了點小付的後腦勺，笑著說：「明天你不用來接我上班了，我這就把你調去項目上開運渣車。」

  「別啊，魏總，我錯了......」小付連連求饒。這時候，聽力倒是恢復了。

  「噗……」蘇樾眼珠一轉，忍不住爆出一聲脆笑。「我要是小付，我就說，是啊，我現在就在開運渣車，車上裝著……」

  「他敢……」魏楠猛地反應過來，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小付苦笑：「兩位總，我冤枉啊，我可什麼也沒說，你們倆就腦補這麼多戲。」

  蘇樾又看到杜巧巧給她發了語音過來，這次她不敢點了，於是用文字回復，現在自己在車上不方便，又把家裡密碼發給了她，讓她自己先去家裡等。

  ——

  回程這一路上，雖然蘇樾不是有意要偷聽什麼，但是魏楠一直在處理工作上的事兒，她還是從電話里聽出了魏楠近段時間的工作重點。

  峰東這幾年來遺留的問題很嚴重，雖然營銷還不錯，只要是能開盤的項目，都賣得算好。但前董事長趙旭在拿地上猶豫不決，錯失了這兩年拿地的大好時機，很多優質地塊都被別的開發商搶走了，峰東目前最缺的就是土地儲備。而對於開發商來說，沒有土地就沒有項目，如果沒有後續用地，項目做完後團隊人員只能裁員解散，公司也只能收縮。

  江城從今年開始，土拍市場的供地由之前每個月都有供地，轉變為現在的集中式拍地。從魏楠到峰東後，還沒有經歷過一次土拍拿地。最近的一次集中式供地將在下個月舉行，屆時數百家企業一起競拍供出的二十來宗地，大家都盯著，這大概率會造成土地高溢價，讓沒有資金的開發商越來越難拿到地。土地和資源也會越來越集中在頭部企業。

  蘇樾想起之前魏楠在電話里提到過陽州地產，於是問他：「對了，剛才你打了個電話，要讓人查陽州地產，為什麼要查他們？」

  「你覺得陽州地產怎麼樣？」魏楠反問道。

  「陽州地產麼，和我們峰東地產一樣，那也是江城本土企業的TOP7。他們作風很穩健，老闆融資能力很強，不過步子邁得不夠大。產品倒是跟我們峰東有相似之處，都以建高層剛需為主，區別在於我們這兩年開始涉足中高端物業，而他們似乎還沒有這個想法。」蘇樾脫口而出。

  「嗯，他們去年底在匯嘉拿了一宗地，你覺得那地塊怎麼樣？」

  去年12月，是土拍市場去年最後一次供地，各大開發商都摩拳擦掌，目光灼灼盯著那幾塊肥肉。峰東當時因為剛被倉信收購，正在最後洽談階段，混亂中沒有在那一次的土拍中報名，錯失了良機。那次最好的一宗地就是岷嘉江畔的匯嘉地塊，331畝，綜合容積率2.7，計容建面60萬方，被陽州地產奪得，成為年度地王。

  這塊地讓蘇樾記憶深刻，不僅僅因為它是去年的地王，更重要的，是她去年來來回回去這地塊上看了好多次。這一直是她心裡的一根刺。

  「那是塊好地，江城向北是趨勢，匯嘉地塊位於江城北部新區嘉山版塊，未來將有250萬人湧入新區居住，是城市核心的稀缺地塊，軌道5號線今年年底將通車，按政府的規劃，嘉山版塊的定位是兩江國際商務中心和都市旅遊區，區域內地塊全被一線開發商拿下，匯嘉地塊是版塊里剩下的最後一宗好地，可惜失之交臂。」

  「唔，你對這塊地很有殘念嘛。」

  「那是，我們當時對這塊地做了很深入的研究，落在陽州地產手裡太可惜了。」

  「怎麼，你是覺得陽州地產不可能在這地塊上建出好房子？」

  蘇樾點頭：「憑我對陽州地產的了解，他們建不出來品質優秀的好房子，白白浪費了這麼好的地。事實也是如此，有媒體透露，他們到現在也沒有動工，一直糾結在設計方案上，從拿地到現在，快半年了，這是什麼效率。換別的高周轉的公司，拿地十個月後就必須開盤，但他們連設計方案都沒定。」

  魏楠頷首：「明天，我會去見陽州地產的董事長江明，你跟我一起去吧。」

  蘇樾突然反應過來：「你想跟江老闆談合作開發這塊地的事嗎？」

  「先去會一會，其餘的，會面後再說。」魏楠淡淡地說，他頓了頓，又看著蘇樾：「如果這塊地交給你去操盤，你有信心嗎？要知道地塊周邊虎狼環伺，都是全國一線房企，項目也都是大體量的高端項目，競爭激烈，你能行嗎？」

  蘇樾氣定神閒：「老大，只要你能把地搞到手，銷售的事，就交給我了。」

  「嗯，你總是能讓我放心。」魏楠伸出手，拍了拍蘇樾的胳膊。

  司機小付嘴角上揚，心領神會，眼觀鼻鼻觀心地「認真」開車，決定把裝聾作啞執行得更加徹底。

  ——

  按照魏楠的要求，小付先送蘇樾回家。轉身下車的瞬間，蘇樾聽見魏楠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低沉而溫柔：「對了，陽州地產約的明天下午1點，你記得把時間空出來。」

  「嗯。」

  不知不覺間，蘇樾回答魏楠的口氣有了些微的變化。在房地產公司，上下級區別森嚴，令行禁止，上級下達的指令，下級的回覆通常是「收到，X總」或是「好的，收到。」

  蘇樾用的是鼻子裡發出來的「嗯」。

  小付鬼頭鬼腦地在後視鏡中觀察蘇樾下車的影子，魏楠輕咳一聲，小付的後背感受到涼意，他倏地扭正眼光，重新啟動G65，平穩地行駛在路上。

  魏楠知道小付一定在猜測些什麼，他和蘇樾的關係，不能老是這樣拖著。就算真等到他功成名就，也是幾年之後，但是幾年的時間，蘇樾會等他嗎？這中間，難道不會有別的男人出現？

  不，已經出現了。葉騫就一直在對蘇樾示好。他是男人，即便離過婚，作為蘇樾曾經的領導，也很有優勢，他非常清楚葉騫的意圖。

  不，絕不允許。

  魏楠低低地哼了一聲，小付一臉疑惑，不知道這位老大又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