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
2024-06-06 02:10:22
作者: 蘇佚
顧傾墨與蘇介在蘇右丞相府用過午膳,與兩位長輩略坐著閒聊了一會兒,便溜達著離開了。
蘇介不滿地道:「我單知道母親會疼惜你,卻是萬萬沒想到,我們去一趟蘇府,我倒才像是那個上門的,好像你才是她親生的女兒。」
顧傾墨走在蘇介身邊,手被蘇介緊緊攥在手中,十指緊握,掩在寬大的衣袖之下,卻絲毫不能分開。
可攥著她手的人,卻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不停地在她身旁向她抱怨:「她單就知道你喜歡吃什麼了,布菜的時候將你夾過兩筷子的都放到你面前,見面還說你瘦了,好像很瞧不上我這個女婿,將她的心頭肉養壞了似的。」
顧傾墨被他說的直笑,反唇相譏道:「如何就像王爺說的這般離譜?分明是你不常去見母親,母親自然待常與她在一起的孩子好些咯。」
蘇介癟著張嘴,哀怨地盯著笑靨如花的顧傾墨故意氣他,突然伸出另一隻手,將顧傾墨的腦袋攬到懷中,用寬大的袖子擋住她的面容,憤憤地道:「你還是像從前一般冷臉好了,我不喜歡你笑。」
顧傾墨用手撐開與蘇介之間的距離,怪道:「本小姐笑起來很醜嗎?」
蘇介盯著懷中面容明艷張揚,與丑這個字扯不上絲毫關係的顧傾墨,一字一頓地道:「不許給別人看你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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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顧傾墨「噗」地一聲狂笑出來,卻被蘇介按進了懷中:「說了不許!」
顧傾墨便順勢整個人都軟在蘇介懷中,任蘇介抱著她,卻一個勁地「咯咯」笑個不停。
今日街上人多,他們兩人這般打鬧,走過路過的人都忍不住駐足觀望,蘇介也渾不在意,就這般抱著顧傾墨,就是不肯讓別人看一眼她。
嘴上還不依不饒:「你為什麼今日出門不帶斗笠?早知道就坐車了,逛什麼街呢,真沒勁!」
兩人笑鬧了一會兒,顧傾墨終於累了,微微喘著氣,靠在蘇介身上,兩人向前走去。
蘇介見她面色發白,額角微微出了些汗,便伸手幫她擦去細汗,掐掐她那張柔軟細膩的臉,故作輕鬆地問道:「要不要吃藥?」
顧傾墨一邊盯著他,沖他微笑著搖了搖頭,還不待他說下去,便神神秘秘地道:「蘇子衿,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吧。」
蘇介立刻蹙了眉:「我怎的又是蘇子衿了?」
顧傾墨睜著一雙漂亮到極致的雙鳳眼,愣了一會兒,才「撲哧」笑出聲來,一邊笑得喘不過來氣,軟著身子靠在蘇介身上,一邊道:「你不是蘇子衿,難道姓顧不成?」
蘇介被她這麼一邊笑一邊盯著,整張臉微微發燙,摟著顧傾墨的手也微微發抖,卻垂下腦袋,露出一對耳尖微微發紅的耳朵和通紅的脖頸,盯著顧傾墨嘟噥道:「上門女婿,也不是不行。」
顧傾墨用空著的手敲了他的額頭一下:「想上我們顧家的族譜,哪是這麼容易的?」
蘇介立刻站直了身子,一隻手仍舊緊緊地牽著顧傾墨的手,沖她一本正經地笑道:「小的必定恪守夫道,日日為夫人淨身洗腳,每日晚間都將夫人伺候地舒舒服服的——」
「蘇子衿!」顧傾墨瞬間捂住蘇介的嘴巴,睜大她那雙能勾魂攝魄的雙鳳眼,張皇失措地環視四周一圈。
蘇介卻壞笑著盯著她,突然伸出舌頭,在顧傾墨手心打了個圈。
顧傾墨嚇得忙鬆開手,卻被蘇介瞬間捉住了手腕。
蘇介的眼中盛滿笑意,盯著顧傾墨緩緩發紅的一張臉,將顧傾墨的手牽到嘴邊,在顧傾墨的凝視之下,在她的手上緩緩落下一個吻:「就從這兒開始,夫人考驗為夫吧。」
顧傾墨微微愣住,乍然反應過來,紅著臉忙打了蘇介一拳,便佯怒地笑著想跑開。
蘇介卻順勢便將顧傾墨拉了回來,笑道:「還好為夫鎖住了你!否則,又要叫夫人逃掉了哦。」
顧傾墨卻抬起她高傲的下巴,沖蘇介笑道:「蘇子衿,你可別怪我!」
蘇介還沒反應過來,顧傾墨便在大庭廣眾之下,踮起腳尖,湊在蘇介的面前,在他的唇上輕輕咬了一下。
路邊的行人方才注意到,顧傾墨便已經掙脫開蘇介的桎梏,風一般地往前跑去了。
蘇介這才反應過來,輕笑出聲,看著空了的手掌,無奈地撫著腦袋,跟上顧傾墨。
兩人走了很久,卻走到了司音天下,蘇介也不問顧傾墨究竟安排了什麼,便跟著她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往城外駛去,顧傾墨就躺在馬車內,枕著蘇介的大腿睡覺。
蘇介的手指輕輕觸過顧傾墨的肌膚,感受著身下之人的體溫,顧傾墨卻在他的觸摸之下睡得異常香甜,只有眼睫毛偶爾眨動,她便會伸手抓住蘇介作亂的手,放到懷中,嘟噥一聲:「別動。」
蘇介開口笑道:「夫人這是要將為夫賣到哪裡去哦?」
顧傾墨的鼻子發出哼笑:「已過了南風館,王爺莫怕。」
蘇介便將顧傾墨翻過身子,讓她臉朝上面對著他,掐著她的小細腰,粗聲粗氣地道:「本王看,夫人真是欠收拾了。」
顧傾墨便順勢摟住蘇介的脖子,寬大的袖子滑下,手臂嫩白的肌膚就與蘇介的脖子直接接觸到一起,像一條纏人的水蛇,掛在蘇介的身上。
她半眯著一雙雙鳳眼,漆黑的眸子隱約若現,沙啞著嗓子問道:「蘇子衿,娶我,你後悔嗎?」
蘇介不料她突然問出這個問題,便將顧傾墨托正身子,讓她好好地面對著自己。
蘇介一本正經地盯著顧傾墨,沉聲道:「畢生摯愛,永不後悔。」
顧傾墨緩緩撩起眼皮,閒散地這麼坐在蘇介的腿上,看上去妖媚極了,那雙從前泛著寒光的冷漠眸色,近日裡都洋溢著春色,而今日,裡頭卻盛滿了傷情。
她盯著蘇介的衣領,緩緩點頭,輕聲道:「今日,陪我去離人坡拜祭我阿爹...和阿姐阿兄吧。」
顧傾墨的聲音微微發著哽咽:「我悄悄在那給他們立了一個衣冠冢,我阿爹還沒看過你呢,你娶我,我阿兄也還沒同意,今日,咱們去給他們磕個頭吧。」
聞言,蘇介微微愣住,摟著顧傾墨的手心微微出了汗,雙手止不住地發抖。
顧傾墨抬眼看他:「你願意嗎?」
蘇介突然捂住了嘴巴。
他心痛的厲害,為什麼他的青青要帶他上了路才敢這么小心翼翼地問他願不願?為什麼他的青青要承受這種傷痛這麼多年。
蘇介瞬間紅了眼眶,望著顧傾墨的一雙丹鳳眼緩緩濕潤,他忙點頭如搗蒜:「我願意的,我願意,當然願意!」
顧傾墨悄悄出了口氣,撲上去保住了蘇介,把頭埋在蘇介的頸窩中,悶聲道:「蘇子衿,謝謝你。」
王孜府:
晚間,王孜處理完神策軍的軍務,等到歸家,早已是萬籟俱寂。
府中人少昏暗,小路上都未曾點燈。
他走在路上,聽著季落向他稟報朝中要事。
「易城侯並未負隅頑抗,倒是明妃娘娘,聽說她得知易城侯的處決,傷心地昏了過去,到現在都還沒醒呢。」季落跟在王孜身旁,一隻為王孜小心留意著腳下。
王孜這幾日一直扎在神策軍中,對許多事都是略有耳聞,此時聽了季落所言,卻是一言不發,一隻手揉著眉心,一直向前方走去,好像這些事不過都是他意料之中,並引不起他的興趣。
但季落還是說著:「大人,雖然此事幾乎可以蓋棺定論,但清河崔家一直沒有表態,甚至江家也沒受到懲罰,您說崔老他對此事——」
王孜忽然抬手制止了季落的話,一直不停揉著眉心的那隻手也微微鬆開。
季落疑心王孜是否有別的吩咐,便開口問道:「大人有何吩咐?」
王孜卻是一直望著前方,目光幽深,那對狹長的眼睛裡似乎蘊藏了什麼豐富而深刻的東西。
他問道:「而今北苑,是只有阿霧先生一人住著嗎?」
季落不解王孜怎麼忽然問這個,但瞥到前方就是北苑,心中便瞭然,恭敬地回道:「平日裡只有先生一人,那個叫沐辰的小子偶爾也會來。」
聞言,王孜沉默了許久,良久才點點頭。
季落卻問道:「大人是要屬下盯著先生和那個沐辰嗎?」
王孜蹙眉盯著不遠處燈火通明的北苑,那光落到他的眸子中,為他陰柔的相貌氤氳上一層淺淺的華光,使得他變得看上去不再那麼陰森,而是帶上了一絲溫柔的溫度。
他沉聲道:「不必,顧傾墨此次幫我一回,我又怎能忘恩負義,以怨報德?」
季落不解:「那大人是有什麼別的吩咐嗎?」
王孜回身瞥了他一眼,突然笑了一下,問道:「明日去買一批琉璃燈來,送到寧王府去。」
季落微微蹙眉:「為何?」
王孜便拉下了一張臉:「我什麼時候教會你,做事之前還要問我為什麼了?」
季落忙單膝跪地,應道:「屬下知錯!」
王孜往來時的路走去,走了一兩步,方才回頭,對著仍舊跪在原地的季落道:「要北苑那種琉璃燈,明日一早便送去。」
季落雖然感到奇怪,卻吸取了教訓,應了一聲。
王孜便讓他跟上。
季落又跟著王孜走了一段路,忽然聽到前方傳來依稀的人聲。
「唉,十二公子變成十二小姐還沒多久,這就又嫁出去了,府中又變冷清咯。」是吳伯的聲音。
王孜悄悄抬腳往前了幾步,躲在一處竹林下,季落便也跟著王孜向前了一些,躲在王孜身旁,輕聲問:「大人——」
王孜立刻抬手打斷了他的問話,抬了抬下巴示意他退下。
季落不知何故,但看了前方的吳伯一眼,仍舊悄然退下了。
只聽吳伯在前面絮叨道:「咱們家大人年少立府,一個那麼大點兒的孩子,整日裡不是看書就是上朝,就因為是個小神童,也沒個同齡人陪著玩兒,府里冷冷清清的,我老頭子看著都不忍心。」
聞言,王孜忽然垂落下眸子,看著腳底的雜草,嘴唇緊抿。
「這麼多年,咱們大人也就這麼一個人一聲不吭地過來了,誰料到咱們老太爺竟帶回來一個同咱們家大人差不多大的兒子,還住進咱們府里!」
「原先看咱們大人那麼防著十二公子,我還憂心十二公子會對咱們大人造成什麼影響呢,結果後來咱們大人日日去北苑,吵吵鬧鬧的,府里竟也一日日熱鬧起來了,讓人看著心裡就踏實不少。」
吳伯一邊同身後的小廝說著,一邊走近王孜這邊。
「大人是真心將十二公子放在心上的啊,十二公子總是看書練字到深夜裡,北苑的燈又費眼睛,咱們大人就收了江大人送來的琉璃燈,還全給北苑換上了,那可是大人第一次收禮,還挨老太爺訓話了呢。」
吳伯身後的小廝似乎是新來的,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吳伯也不管他究竟有沒有在聽,一股腦地說下去。
「大人每日下朝或是巡營回來,總要沐浴更衣,換了常服再去十二公子那兒,咱們大人也算是我老頭子看著長大的,哪見過他肯同別人一桌吃飯?偏就和十二公子還有北苑那群小子一起上桌了。」
「咱們大人尋到了什麼好的,就是那春茶,御賜的菜,都總要先送到北苑去,可我這老頭子瞧著大人開心,心裡頭高興啊,可好不容易才熱鬧了起來,咱們大人也沒以往那麼孤僻了,轉眼十二公子成了十二小姐,又嫁出去了。」
說到這裡,吳伯重重地嘆了口氣,剛好站在王孜所在的那片竹林前。
他站在原地看了前方的北苑半晌,才終於繼續說道:「自從十二小姐嫁出去了,府里又冷清了下來,咱們大人看上去好像不留戀,可歸家的日子也少了。」
吳伯說著,便抬腳往北苑走去:「大人平日裡總見不著人,好容易回來一趟,都跑北苑去和阿霧先生閒坐了,是真的苦啊。」
那小廝才問道:「阿霧先生是誰?」
吳伯便絮絮叨叨地又向那小廝講起。
兩人走遠,獨留王孜一人在原地。
月色清冷,罩在他的身上,仿佛將他全身都浸冷,獨留那一顆不為人所知的心,愈發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