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瑟
2024-06-06 02:10:20
作者: 蘇佚
宋武一事一出,易城侯雖平安歸來,實則卻是陷入了更為危險的境地。
皇帝原本為安撫易城侯與清河崔氏,尚且默認他人探望,也並未拘著易城侯行動,甚至自己也去過易城侯府探望一兩回。
但宋武的供狀一呈上去,便是皇帝什麼都沒說,也沒人敢再在這個時候前往易城侯府,紛紛避之不及,何況易城侯的禁足令原本也沒有明言撤下。
原本就在觀望皇帝態度的人,瞧著清河崔氏也沒什麼動靜,便都篤定了易城侯的下場只能比齊王更慘,做好了要落井下石或作壁上觀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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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之間,朝中倒是又安靜了下來,原本要求嚴懲歹徒的人,也都噤若寒蟬,仿佛原先高談闊論的人與他們並無任何干係。
人人思考前途之時,處於風暴中心的易城侯晉承偃,反倒安安靜靜地坐在門可羅雀的易城侯府的後院之中。
而今他禁足在家,雖能聽得一些風聲,卻是絲毫動作不了,這反倒讓他如從前一般賦閒在家,有過先前的經驗,而今也算不上無事可做。
而易城侯府後院的院牆外便是喧譁的街市,臨近佛誕日,京中百姓都在興高采烈地準備這個盛大的節日,朝中的風雲絲毫影響不到他們。
街市上百姓熱鬧的聲音從高牆外漏進這一方天地,卻顯得原本就冷清的易城侯府更為蕭瑟,甚至於像是根本沒有人氣一般。
晉承偃就坐在後院中的石凳上獨自飲酒。
崔明月走到晉承偃的身後,將手中的披風為他披上。
晉承偃微微一愣,就冷冷地將肩上的披風拂落在地,沉著嗓子道:「夫人何必多此一舉,蕭瑟既已成定局,便不必徒添傷悲。」
崔明月面色發白,站在晉承偃身後深呼吸幾回,方才強忍著心頭的屈辱與酸楚,將披風從地上撿起,仔細撣乾淨,開口道:「侯爺何必如此消極。」
晉承偃面上帶著一絲嫌惡之色:「腹背受敵,便是大羅神仙也難救本王。」
聞言,崔明月的身子有一瞬間的僵硬,卻仍舊是強撐著站在原地,腰背挺得筆直:「只要陛下還未下旨,一切就還未成定局,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侯爺還是要先保重身體才是。」
晉承偃好笑似的回首瞥了崔明月一眼,那雙平日裡總顯得呆萌可愛的貓兒眼,如今卻是瞳孔微縮地帶著輕蔑與嘲意,總帶著八面玲瓏笑臉的面上一絲感情也無。
他嘲道:「留著這具業障之軀,等著引頸就戮?」
崔明月強壓下心頭憤怒與不甘,面容冷漠地在晉承偃的身旁坐下:「還未到山窮水盡之時,若叫陛下知曉侯爺白日飲酒,怕是又要添上一筆罪名。」
晉承偃聽到「山窮水盡」四字,便直接冷笑出聲:「本王罪行,罄竹難書,否則怎麼就連枕邊人都要算計於本王?」
崔明月面上強擠出一個笑容,卻早沒了往昔的端莊,儘是蒼白消瘦之色:「侯爺此言,妾不解。」
晉承偃盯著她的眼睛道:「本王早些年穿過的那件祭祀禮服,夫人知道哪兒去了嗎?」
崔明月吞咽了口唾液,卻覺得嗓子乾的慌:「妾收起來了。」
晉承偃正色道:「本王想再穿一回,往後恐怕也是沒有機會再穿,煩請夫人為本王找出來吧。」
崔明月的眼珠子在空中不受控制地亂瞟:「王爺的福氣,豈是常人能夠比擬,自然能夠逢凶化吉。」
「遭人背後捅了刀子,如何還能夠站起來?」晉承偃一雙貓兒眼直直地盯著崔明月,面無表情地道,「夫人入府晚,從前府中諸事又都是瑤琪操持,怕是不知道。」
聞言,崔明月原本就蒼白的面色開始漸漸發青。
晉承偃的目光卻絲毫不曾移開:「那年本王第一次穿上禮部專為本王定做的祭祀禮服,就被本王的好三哥算計,在袖口牽出一個洞來。」
崔明月立刻抬眼看向晉承偃,卻剛好與他四目相對上。
晉承偃便一個字一個字地對她說道:「是瑤琪為我在袖口上,連夜縫製了一片祥雲圖騰,本王聽說,十弟秋獵遭暗殺那一日,穿的祭祀禮服的袖口上,也有這麼一個圖案呢。」
崔明月緊繃的腰背頓時酸軟了下來,睜著一雙水靈靈的杏眼,一言不發。
晉承偃看著她的反應,冷笑道:「秋獵一事本王原以為勝券在握,誰料不過螳螂而已,不止棋子自有想法,就連本該與本王同氣連枝,生死與共的夫人都可以轉手為他人做嫁衣。」
他仰天長嘆一聲,做作道:「而今人人棄我而去,等著看笑話的,恐怕還不止太子那些人呢。」
崔明月勉強穩住身形,問道:「侯爺此言何意?」
晉承偃盯她一眼:「晚間盛京城中自有戍衛營巡邏,再不濟,易城侯府的府兵也不是擺著讓人看的,蘇子衿與王青青成婚那日,本王究竟是怎麼被宋武帶走的,夫人難道會不知?」
崔明月猛地大喘氣幾下。
晉承偃卻還不肯放過她:「你以為你錯嫁與本王,只是本王的謀劃?你那點小心思,早都被那隻老狐狸一眼看穿。」
崔明月猛地抬眼看向晉承偃:「侯爺什麼意思!」
晉承偃卻怪笑起來:「他從助本王回盛京的那日開始,就沒安過好心思,我們不過都只是他手中隨意擺弄的棋子,而今他覺得硌手,便隨手棄了。」
「還能一石三鳥,既能將本王這顆不再是擋箭牌,而成掣肘的攔路石子踢開,還能以本王為墊腳石,幫神策軍重新奪回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又給王青青和蘇子衿添堵,還真是好手段。」
「不負他盛京神童的稱號!」晉承偃此言一出,崔明月整個人怔在原地。
良久的沉默之後,晉承偃卻是微微一笑,道:「今日醉酒,狀若無端,還請夫人贖罪。」
崔明月沉默良久,直等到晉承偃伸手去拿酒盞繼續飲酒之時,她方才伸手去奪桌上酒盞。
晉承偃便猛地掐住她的手腕,面色驟變,冷聲道:「夫人還是給自己和本王都留點體面,我們互不干涉,各自清閒地度過這剩餘能夠安穩的日子吧。」
崔明月猛地站起身,卻又因體力不支而倒坐回了石凳上。
晉承偃看到崔明月的動靜,卻只是拈起酒盞飲盡,道:「石凳涼,夫人先前小產,體虛未愈,還是不要在這涼風下呆太久,以免本王的發落書還未下來,夫人便趕在佛誕日前先行一步,那可真是要朝廷觸了霉頭,人人唾棄。」
崔明月原本就蒼白的面色愈發難看,嘴唇上一絲血色也無,渾身無力。
她發著顫抬手,咬牙切齒道:「晉承偃,你但凡少造些孽,何至於此?」
晉承偃的一雙眼睛便刷地冷了下來:「夫人此言,本王原話奉還。」
崔明月強撐著站起身,嘴唇發顫:「你道誰會輔佐一個無情之人?你我夫妻一場,那些算計而今說破,這條路才算是走到頭了。」
晉承偃拈著酒盞把玩,笑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夫人另投明處,早與本王知會一聲,本王也不會怪罪,只是到了而今這地步,兩廂明了,這局面才當真是尷尬糟糕透了。」
崔明月抬手掩面,終於是無言離去。
佛誕日前日,易城侯晉承偃的判決便下來了。
「陛下說,鑑於佛誕日在即,我佛慈悲,恐衝撞了盛事,掂量許久,只是將易城侯貶為平民,褫奪爵位,流放西北。」蘇介剛回府,便到了顧傾墨這邊,向她說了此事。
顧傾墨正在浣手,準備用晚膳。
聞言,面無表情地道:「晉承偃這回倒是奇怪,也不見他觸底反彈,難道他還有禍不殃及親屬的覺悟?」
蘇介也用顧傾墨浣手的水匆匆洗了一番手,拿過放在一邊的干巾,便將顧傾墨的小手包裹其中,細心擦拭乾淨。
他一邊為顧傾墨擦手,一邊回道:「想來這麼多年,也是累了。」
顧傾墨笑笑:「這才幾年?王容離籌謀了前半生都樂在其中,晉承偃這才九牛一毛,就鬆懈在此,實在不堪大用。」
顧傾墨直接便給晉承偃下了這個定義。
蘇介笑道:「倒是也只有夫人能和王統領棋逢對手、勢均力敵,換了為夫,怕是又要被牽連,進一回那又髒又冷的刑部獄嘍。」
聞言,顧傾墨一邊布菜,一邊笑道:「王爺不是前段日子才去過一次?」
蘇介微微一愣,卻是沒有反駁,只道:「我去見宋武。」
顧傾墨點點頭。
蘇介咽了口口水,抓緊顧傾墨遞給他的筷子,看著顧傾墨的眼神躲閃,道:「我——」
「明日有事嗎?」顧傾墨抬眼問道。
蘇介微微愣住,搖了搖頭:「明日雖是佛誕日,但子瑜那邊事先我已準備好一切事宜,明日無事。」
顧傾墨點點頭:「那明日我們回一趟蘇右丞相府吧,去與母親一道用頓午膳。」
蘇介不解:「為何?你不是前幾日才去見過母親?」
顧傾墨笑著拿筷子點了一下他的頭:「明日,咱們一道去感謝母親,生你養你之恩啊。」
蘇介當即愣在了原地。
顧傾墨夾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碗中,說道:「雖然不是整的生辰,但也是大事,往年你和祖母過,或者一個人過我都管不著你,總之今年不同了,你是有妻子的人,明天一切聽我號令!」
她一邊說著,一邊夾了一筷子菜,剛要入口,蘇介便一把攬過了她的脖子,將她的嘴唇牢牢堵住。
第二日一早,顧傾墨迷迷糊糊醒過來,睜眼便是蘇介半撐著身子,在她身旁看著她,著實將她嚇了一跳。
顧傾墨抬手便向他懷中打去:「你做什麼嚇唬人!」
蘇介一把將她摟進懷中,側躺下來,一手揉著她的頭髮,一手揉著她纖軟溫暖的腰肢。
蘇介在她髮絲間狠命地嗅聞:「每日醒來,我都覺得做夢一般,不抱著你,我心裡真是不安心。」
顧傾墨順勢將頭埋到蘇介懷中,緊緊地抱著他,一下一下拍著他的背,悶聲笑道:「不安心什麼?我又不會跑了。」
「就是怕你跑了!」蘇介憤憤地掐了一把她腰間的軟肉,怪道,「你怎麼一點也不見長肉?」
顧傾墨笑著錘了一下他的胸口:「癢死了!」
蘇介狠狠地抱住她,嘆了口氣:「也覺得我娶到了你,當真是這世上最最幸福的事,每日都要懷疑我是否真的有這個福氣。」
顧傾墨伸手撥開蘇介伸進她單衣內的寬大手掌,忽然抬起下巴,蹭到蘇介的下巴上嘬了一口,抬頭笑眯眯地盯著他:「該起了,今日還得去母親那兒呢,你整日裡想這麼多,還不如好好想想該怎麼贏我。」
蘇介不依不饒地揉著她的腰,還緩緩往上揉去,面上卻做出一副可憐相來:「夫人都不安慰安慰為夫?」
顧傾墨按住他逐漸往上滑去的手,瞪著一雙漆黑的雙鳳眼,眼裡卻儘是笑意:「今日可是佛誕日,你白日宣淫,可算是違背了佛家禮訓。」
蘇介湊到顧傾墨的耳邊,吻著她的耳垂,吻到脖頸,再一路往下吻過凌亂敞開的胸口,笑道:「我願為你,終身還俗。」
一個翻身,便將顧傾墨復又壓在身下,繼續昨晚未竟的事業。
直到日上三竿,城中熱鬧過了一輪,兩人方才起身,各自出了一身汗。
顧傾墨要去淨身,蘇介又鬧著要為她清洗,到了蘇右丞相府,早已是午膳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