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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6-06 02:09:55
作者: 蘇佚
晉承修忙點頭:「現在刑部的確是這兩種說法。」
顧傾墨盯了他一眼,說道:「可是現在,箭簇上有毒。」
「嗯?」晉承修愣了一下,沒明白這之間有什麼關係。
阿霧皺眉沉思,芮之夕則是靜靜地盯著顧傾墨,心中不知在思索什麼。
顧傾墨解釋道:「蘇子衿若只是單純地為了嫁禍晉承偃,又何必冒這麼大的險,要在刺殺晉承攸的箭簇上塗毒?他如何能確保萬無一失,但凡晉承攸被箭簇擦到一點兒,可真不是得不償失四字能概括得了的。」
晉承修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顧傾墨瞧他一臉迷茫的樣子,便忍不住蹙眉,但還是繼續解釋道:「這樣看下來,這場布局之中,完全沒有出現過的太子殿下,反倒成為了最大的懷疑對象。」
顧傾墨話音剛落,阿霧便抬首盯住了晉承修,芮之夕也順著顧傾墨的視線,將目光落在了這位傳言頗為無用的太子晉承修身上。
晉承修被三人盯住,心猛地一跳,還沒來得及反駁,顧傾墨便又開口了:「有毒的羽箭若是射中了晉承攸,晉誠攸必死無疑,而不管那刺客究竟什麼身份,身為箭矢主人的晉承偃也難逃一死。」
她緩緩起身,一邊向晉承修走去,一邊道:「有毒的羽箭若是沒有射到晉承攸,那麼就是當下的局面——嫌犯晉承偃、嫌犯蘇子衿、嫌犯蘇子衿扶持的晉誠攸。」
她在晉承修身後站定:「何況還死了個夏侯巍,那夏侯家和蘇家又絕對會斗個你死我活,不論如何,太子都會是最大的受益者,掃清了晉承偃這個絆腳石,晉承攸也會失去左膀右臂。」
「怎麼會?」晉承修終於出聲,「可我什麼都沒做啊,我一直聽你的少說話多做事,我明明......」
晉承修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顧傾墨冷笑了一下,算作對他天真幼稚的嘲諷:「本來就不需要你刻意做什麼,只看他們想要你被做什麼,懷璧其罪的道理,你究竟懂不懂?」
晉承修只覺得顧傾墨如鬼魅一般站在他身後,冰冷無情的話語如許多輕薄的寒刃從背後飛快刺入,後背瞬間冒出冷汗,但他卻呆立在原地,動彈不得。
顧傾墨冷哼一聲,問道:「刺客一事是我三哥在查嗎?」
晉承修看著那矮桌,僵硬地點了點頭。
顧傾墨瞬間皺了眉:「這下麻煩了。」
她坐回位置上,吩咐道:「阿霧,你快讓沐辰去告訴三哥一聲,讓他立刻推了這份差事,不管他現在查到了什麼地步,想盡辦法立刻推了,快去!」
阿霧也不多問,得了指示便趕了出去。
晉承修卻是愣愣地問道:「為什麼?」
顧傾墨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因為現在晉承攸是我三哥的小舅子!若是我三哥插手此事,局面會變得很麻煩,不論我三哥如何秉公處理,朝中總會有風言風語,蘇子衿的境地也會愈發艱難。」
她漸漸輕下聲音,垂著腦袋,手摩梭著桌案上的茶盞:「甚至可能陪葬不說,還可能會牽連到我們顧家,一切都看晉承偃想要做到什麼份上了。」
她緩緩地長出了一口氣,略微啞了嗓子:「我本以為晉承偃要害的人只是你,蘇子衿只不過被他帶弄著警告一番罷了,萬萬沒想到......」
晉承修越聽越糊塗,卻不敢質疑顧傾墨。
雖然顧傾墨小他許多,但他從來就害怕顧傾墨,從前顧傾墨年幼卻不無知,他那時便有些畏懼這個小表妹,沒來由地,天生如此。
芮之夕卻是在聽到顧傾墨說蘇介可能會死的時候,下意識地對顧傾墨道:「寧王殿下會死?那你一定要救他!」
晉承修聞言,這才看了芮之夕一眼,兩人是初見,晉承修雖則驚訝於芮之夕這般得天獨厚的姿容,卻也不喜此女子渾身散發出的生人勿近的氣息。
他是素來喜愛顧傾墨長姐那樣溫順和善的柔美性子的。
顧傾墨抬眼漠視著芮之夕。
晉承修見芮之夕發言,便也說道:「對啊,小七——王小姐,眼下最重要的事,還是該想想怎麼把子衿救出來。」
顧傾墨漠視著芮之夕,問道:「你什麼時候與他這般要好了?他是死是活...與你何干?」
晉承修還以為顧傾墨在問自己,便回道:「子衿雖然不是與我們一處長大的,人卻是好的,絕不會做出這種事來,你心裡...想必也是清楚的,況且他又與你訂婚,那便與我就是一家人。」
聞言,顧傾墨一聲冷笑:「為何他與我訂婚,便就與你是一家人?我們又是什麼關係?」
她轉頭去問晉承修,晉承修正不知所措,芮之夕便低聲吼道:「你只要知道,寧王殿下救過你的命!」
顧傾墨的睫毛微微一顫,回首盯著芮之夕。
芮之夕也瞪著顧傾墨,一雙眼就快要噴出火來,但介於晉承修還在這裡,便一直強壓著內心的怨氣。
顧傾墨微微眯起了眼睛,她總覺得芮之夕這話的意思,沒那麼簡單。
晉承修見面前這兩人劍拔弩張,仿佛下一刻便要互相掐脖子了,忙硬擠進去道:「王小姐,本宮也覺得...我們還是要先救子衿,這位姑娘就說的很對,畢竟他也曾救過你的命,還不止一次!」
晉承修勸慰道:「現在子衿有性命之憂,我們要是就這麼放手不管,實在難以心安,本宮相信子衿他是個善良的人,絕不會——」
「自始至終,善良的都只有你一個人而已!」顧傾墨轉頭沖晉承修吼過去,「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般講情義呢?大家心裡謀算的都是利弊!」
晉承修動了動嘴巴,卻連一個音節都沒發出來。
顧傾墨長出了一口氣,算是緩和了態度,對晉承修輕聲說道:「太子殿下,善良是種可貴的品質,愚善就是可悲的表現了,而以善為由的種種懦夫行為則是可恥!」
「我——」晉承修這回總算是發出了一個音節,卻仍舊不成章節。
顧傾墨譏嘲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不想參與黨爭,不想害你的兄弟,可是你想過沒有,你不害他們,他們便會來害你,還會害那些站在你身後的人。」
她的睫毛微微顫抖:「哪怕他們只是中立,什麼都不做,就像顧家、王家、顏家,那些和你哪怕有一絲關係的人,他們都不會放過!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們不需要任何藉口,就只是因為你坐在儲副的位置上,擋了他們的道,你懂了嗎?」
「你是生在帝王家的孩子,是大晉的儲君,是大晉未來的希望,是大晉百姓心裡的明燈!你知道嗎?你擺脫不了這種使命,從你助你父親謀朝篡位並且成功的那一天開始,這一切就會一股腦地壓到你的身上去,你甩也甩不掉!」
「除非你死在黨爭的路上或是死在最後,你才能解脫。」顧傾墨話說的很決絕,但事實如此,至少在晉承修看來,的確如此。
他忽然就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只因為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如此直截了當地戳破此事,教他知道這是他一步錯步步錯而逃不掉的宿命,這是他從別人那偷來搶來的負擔,殃及性命,一生無福。
顧傾墨冷冷地道:「蘇子衿,我救不了,我也不會冒著自損一百的風險去救他,這不是我該管的事,我也沒你們想的那麼大本事,我管不起。」
她抬眼看著晉承修:「我要管的,就是你這段時間不許再來找我,最好是閉門不出,稱病告假,誰也不要見。」
「為什麼?」晉承修脫口而出。
顧傾墨瞪了他一眼:「因為晉承偃就等著最後害死你呢,他要告訴蘇子衿的,要麼只是個警告,要麼...直接就是一條命送在這步了。」
晉承修還是不能理解,但是看顧傾墨沒有什麼打算向他仔細解釋的心思,也並沒有想要留他再多說幾句話的意思,他便只好照做,回東宮去了。
最後屋子裡只剩下顧傾墨和芮之夕兩個人,相對無言。
顧傾墨皺著眉,捏著茶盞出神。
芮之夕則是專注地看著顧傾墨,盯著這個看上去什麼都知道,實際上一無所知的神童。
「別再看了,再看,蘇子衿我也救不出來。」顧傾墨冷冷地道。
芮之夕長出了口氣,問道:「所以現在究竟是什麼局面?」
顧傾墨皺了皺眉,這是芮之夕第一次干涉過問這些,她不想說來讓她煩心,但她既然問了,卻又不能不說。
便道:「晉承偃用夏侯巍的死,能讓夏侯家和江家的人都牢牢站在他身後,幫他對付晉承攸和晉承修,只是不知道接下去晉承偃會走哪一步棋。」
「你能在他進一步動作之前反轉局面嗎?」芮之夕問道。
顧傾墨似乎有些不耐煩:「他現在根本不需要動作,想必一切都早已在夏日裡布好局了,他只要等著棋盤自己推進便可。」
芮之夕沉著嗓子,道:「阿墨,我沒有求過你什麼——」
「你不是總求我好好服藥不許勞神過度嗎?」顧傾墨突然接話。
芮之夕的眉跳了一下,狠得她差點兒以為自己面部抽搐。
「你別貧,我正經和你說呢,」芮之夕勉強才壓住了心底那個秘密,「算我求你,一定要將寧王殿下完好無損地救出來,一定!」
「你喜歡他?」顧傾墨眯起了那雙能夠魅惑人心的鳳目,凝視著芮之夕的目光之中,有種能令人膽戰心驚的戒備,和耐人尋味的敵意。
直教人無法承受住這樣的壓力,不能與她直視。
芮之夕氣得大喘了口氣,都差點兒笑了出來。
心中怒吼:我喜歡蘇子衿,我喜歡蘇子衿!?虧你說得出來啊顧傾墨!我他媽從認識你那天開始最討厭的大概就是蘇子衿了!
但她不可能這樣說出來,她只恨恨地道:「顧小七,你只需知道,若是寧王殿下死了,你的大仇,便永遠也不得報!」
顧傾墨聽了她的話,眼中的狐疑顏色愈發深重。
「你聽到了沒有?」芮之夕不解恨似的,又沖顧傾墨呵斥了一聲。
顧傾墨的目光一瞬陰冷:「他要幫晉承攸,那便是我的政敵,就算今日他不被晉承偃害死,明日也會成為我的刀下亡魂,或早或晚,並沒有任何分別。」
「顧小七你知道他——」芮之夕氣得衝出這句話之後便生生斷了聲音,長吸了一口氣,眼眶瞬間便紅了。
「他怎麼?」顧傾墨追問道。
可芮之夕只是狼狽地轉過了頭,起身往窗邊走去,一言不發。
顧傾墨感覺得到,芮之夕接下來想要說的話絕不一般,本能地追問道:「他怎麼?你若不說,就算是蘇子衿今日不死,我也要補一刀催他死。」
芮之夕背對著顧傾墨,因而顧傾墨看不到她臉上的掙扎神色,可顧傾墨還是能感覺得到,芮之夕就是在隱瞞什麼,而且還是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你早就認識蘇子衿了吧?」顧傾墨冷冷地道,「你若是爽快承認你傾心於他,我也不會多費口舌,早想法子去救他了,或者...其實你是他的人?換句話說,你是他安排在我身邊的細作?」
「我從始至終愛的都是——」你顧傾墨啊!
芮之夕轉過身,衝著顧傾墨掙扎著喊出聲,最後卻還是將那個壓在心底多年的秘密生生咽了下去。
她望著一臉冷靜漠然坐在那裡的顧傾墨,眼神里無數複雜顏色混合雜糅,心裡五味雜陳,還真一時覺不出什麼滋味兒來。
顧傾墨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芮之夕將這句話說完,反倒是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起來。
正要張嘴,芮之夕便輕輕地苦笑了一聲,是那種及其冷淡的苦笑。
她道:「顧小七,你只要知道...他對你很重要,若沒了他,你大仇無法得報,若沒了他,我對你便也沒什麼用處了。」
她閉上眼,又緩緩睜開:「你只要知道這些...知道這些,夠了吧?夠多了吧?什麼都等你救他出來了,你自己問他罷,行嗎?」
芮之夕的語氣慘澹,就像是個新婚便守寡的新喪婦。
「你不會眼睜睜看著他人頭落地的,他畢竟...你知道的,他畢竟喜歡你啊。」芮之夕啞著嗓子說道。
顧傾墨的瞳孔縮了縮。
喜歡...嗎?
顧傾墨忽然想到了曾瞥見過的,蘇介手臂上無數細密的傷痕;想到數次自己昏迷後醒來,總陪伴在自己身旁的人;想到了自己能聞到蘇介身上的味道,想到——
喜歡?能值幾個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