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獵
2024-06-06 02:09:54
作者: 蘇佚
見狀,阿霧愣了愣,芮之夕這才發現自己失態了,忙回手去收拾東西。
顧傾墨卻立刻狐疑地看了芮之夕一眼。
阿芮與蘇介幾乎沒怎麼打過交道,為何阿芮得知蘇介被下獄,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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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霧卻忙對顧傾墨道:「公子,今日秋獵祭祀時,忽然從樹林裡飛出一支羽箭——」
「下去。」顧傾墨盯著芮之夕,冷冷地道。
阿霧微微蹙眉,芮之夕手上的動作也頓了頓。
「公子——」
「我說下去!」顧傾墨看著芮之夕心不在焉收拾東西的身影,冷冷地對阿霧道,「往後也不必再叫我公子。」
阿霧有些無奈,顧傾墨近日陰晴不定,令人捉摸不透,但此時的確不好與顧傾墨做過多爭執,便轉身欲走。
「為什麼不聽他說完?」芮之夕放下了手裡的東西,轉身看向顧傾墨。
顧傾墨也看著她,或者說是一直看著她,芮之夕心中清楚,卻也無所畏懼地迎上顧傾墨帶著探究的目光。
阿霧停下了腳步,心裡隱隱不安起來。
要瞞不住了嗎?
「我為何要花費心力去聽這些與我無關的事?」顧傾墨面無表情地問道,就好像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聞言,芮之夕的眉皺的更厲害了,不解地瞪著顧傾墨:「什麼叫與你無關?你平日裡不是最喜歡花費心力去管那些與你無關的事!怎麼此次涉事的是你未來夫君,你反倒不管了?」
顧傾墨一雙眸子平淡如水:「我聽醫囑,不費神費力。」
芮之夕臉上的哀怒,可以說是在顧傾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達到了頂點。
「聽醫囑?」她一張冰山美人臉徹底崩碎,「你但凡聽一點兒醫囑,你會來盛京這鬼地方嗎?你但凡聽一句醫囑,你就不至於三天兩頭昏倒請我來此,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時時刻刻提心弔膽!」
顧傾墨微微蹙眉,怪笑道:「我本就沒什麼病,先前也不過是急火攻心,紮上兩針,喝兩副藥便也好了,你別總是將我說成病入膏肓,即將不久於人世的模樣。」
芮之夕忽然怔在原地,連呼吸仿佛都忘記了一般,目光瞬間失神,心卻劇烈的跳動著,像是要從這具看似冰冷的軀體中噴薄出。
阿霧隱隱有些憂心,回身望著不遠處異樣的芮之夕。
顧傾墨又道:「況且,蘇子衿只不過現下是我的未婚夫婿罷了,往後之事,可不是誰能說得準的,譬如他今天入獄,誰知明日便是不是他蘇家倒霉——」
「顧傾墨,閉嘴。」芮之夕忽然垂著腦袋悶出這麼一句。
顧傾墨微微錯愕,一時疑心是否自己聽錯。
芮之夕卻長出一口氣,抬頭惡狠狠地瞪著顧傾墨,狠聲道:「你不是不想聽嗎?阿霧,你繼續說,說給她聽!只要今日寧王殿下是她顧傾墨的未婚夫婿一日,她就必須知道寧王殿下是死是活,不想聽?不聽也得聽!」
阿霧瞧著眼下這局面,有些發愣。
他是第一次聽到芮大夫說這麼多話,而且還是以情緒如此激昂的方式。
雖則芮大夫總是對阿墨生氣,卻極少當著他們的面真的下阿墨的面子,今日芮大夫是當真動了氣。
只是阿霧心中惴惴,十分害怕芮之夕會氣的昏了頭,將那事直截了當的告訴了顧傾墨,若真到那時,才是覆水難收。
顧傾墨像是從未認識過芮之夕一般看著芮之夕。
芮之夕踩著重重的步子坐到了顧傾墨對面,凶光畢露地瞪著顧傾墨。
顧傾墨面上仍舊面無表情,她心中的狐疑卻滔天般翻湧,幾乎要將她衝垮擊潰。
阿霧清了清嗓子:「今日秋獵祭祀,瀾王登祭台之時,忽然從森林裡飛出一支羽箭,所幸瀾王並未受傷,神策軍立刻入林逮捕射那羽箭之人,卻只發現了一具在原地自盡的男屍,血還是熱的,身上也有與射上祭台的羽箭相匹的三支羽箭,刺客是他無疑。」
「坐下繼續說。」芮之夕給三人都倒了盞茶,她向來不喜顧傾墨喝濃郁的霧離,便倒的都是白茶。
阿霧看一眼面無表情地接過那茶喝了一口的顧傾墨,有些遲疑,但還是坐下了。
「然後呢?」芮之夕瞪著顧傾墨,那兇狠的目光像是要監視著顧傾墨,生怕她聽到一半偷跑似的。
阿霧咽了口口水,道:「那羽箭箭矢上的印記,是易城侯府的。」
顧傾墨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個譏諷的笑。
芮之夕一見顧傾墨這個表情,眉不由得皺的更深了,差點兒就暴跳如雷。
但她還是按耐著性子,轉頭看了阿霧一眼,冷漠地問道:「那與寧王殿下有什麼關係?」
顧傾墨笑道:「害人先害己,晉承偃果然好本事,也下得去死手,不像晉承修,榆木腦袋,兼之優柔寡斷,怎麼教都教不會。」
芮之夕很是不喜歡顧傾墨用這樣運籌帷幄的語氣品評這些人,也不喜歡她現在臉上這樣老謀深算的表情,忍不住斥責了一句:「你閉嘴。」
阿霧總覺得芮之夕對顧傾墨說話的時候,有種怪怪的感覺。
但他現在沒那個心思多想,而是繼續說了下去:「刑部的人查了那刺客身份,可萬萬沒想到...那刺客是寧王殿下府上一個老媽子的親侄子,從小沒了爹媽,常年混跡於市井。」
他緊張地盯著顧傾墨:「後來他入了流矢,成了刺客,前兩日有人在輕語樓後門,曾見到寧王府的馬車停在那兒,馬車開走後不久,那刺客便從後門進了輕語樓。」
芮之夕深深地皺著眉:「難道就是這樣兩個原因?」
顧傾墨卻始終淺淺的笑著,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拈過茶盞,喝了口茶,便又倒了新的一盞。
阿霧搖了搖頭:「刑部還在查刺客一事,雖然現在易城侯與寧王殿下都被下了獄,但寧王殿下基本可以被確定是背後指使之人了。」
「為何?」芮之夕不解,「現下完全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是寧王殿下謀害,況且謀害的又究竟是誰?」
阿霧看了顧傾墨一眼,沒有說話。
芮之夕也看向顧傾墨,對她道:「你說!」
顧傾墨無奈地搖了搖頭,也不和芮之夕計較方才不知是誰叫她閉嘴一事了。
她開口道:「蘇子衿是晉承攸的人,晉承攸主持秋獵祭祀,就相當於不宣而戰,直接告訴了全天下人,他晉承攸要逐鹿天下,他晉承攸要和晉承偃爭。」
「而之前晉承攸推上去個人,正是蘇子衿給的建議,黨爭之中誰站誰那邊,其實本也一目了然。」顧傾墨玩弄著桌上的茶盞,似乎一點也不為蘇介擔心。
「秋獵之事現在看來,就好像是蘇子衿為了嫁禍晉承偃,找了個刺客來刺殺晉承攸,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就是別人不懷疑是不是晉承攸自導自演了這場戲,想必蘇子衿自己也安心不到哪兒去。」
芮之夕有些苦惱:「所幸那個瀾王也沒受什麼傷,想來寧王殿下也應當不會出什麼大事。」
顧傾墨瞟了她一眼:「人家什麼身份,用你在這兒擔心?他就算不是寧王,也還有他那個右丞相的爹呢,你就是想幫忙也未必能插得上手。」
聞言,阿霧看向了顧傾墨,眼神里透著狐疑,他試探著問出連日來困惑在心的問題:「小姐,為何你秋獵之前一直不肯回北苑?」
顧傾墨望了阿霧一眼,隨口道:「瞧著三哥成親,心中感概悵然又高興地發悶,便出去走走。」
「不是吧?」阿霧鋒利了目光,凝視著顧傾墨,「是不是那日寧王殿下和你說了什麼?三公子成親那日寧王殿下也去了——」
顧傾墨沉下了目光,緩緩看向阿霧,若有所思地問道:「阿霧,你瞞了我很多事,對嗎?」
阿霧卻立刻迴避了她的目光,略微有些慌亂地喝了一口茶,道:「小姐不也一樣嗎?」
顧傾墨沒有放過阿霧微微發顫的雙手,但話盡於此。
芮之夕卻對此一無所知,只道:「不對!我總覺得此事沒那麼簡單。」
顧傾墨知道芮之夕是還在想蘇介的事,便緩了口氣,寬慰她道:「你別多想了,本來也和你沒什麼關係,蘇子衿他不論是死是活,我們管不著,況且此事的確不可能就這麼簡單,蘇子衿必得扒層皮...才能從獄中活著出來了。」
「你說什麼呢!你知不知道——」
「芮大夫,你先喝口茶,別急。」阿霧突然高聲打斷了芮之夕的話。
他在顧傾墨哪怕反應過來芮之夕很不對勁,也沒時間質問之前便對顧傾墨道:「目前最大的問題是...大將軍夏侯競之子夏侯巍,死了。」
顧傾墨眉頭狠狠一跳,立刻問道:「怎麼死的?」
阿霧沉重地回道:「替瀾王殿下擋箭受的傷,但箭簇有毒。」
顧傾墨皺起了眉,沒有說話,右手不由自主地轉著茶盞。
芮之夕剛要說話,阿霧便在桌子底下悄悄拉住了她的手臂,並且沖她搖了搖頭。
顧傾墨想了好一會兒,忽然憤恨地道:「錯了,都錯了!晉承偃要害的根本不是蘇子衿,而是晉承修!」
顧傾墨話音剛落,曉艾便進來了:「小姐,太子殿下來了。」
在座三人的表情一瞬皆變了。
顧傾墨沒有說話,她現在正氣著呢。
「小姐,太子殿下來了,說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見你。」曉艾見三人都沒有什麼反應,不明所以,便又說了一次。
芮之夕除了打理顧傾墨的身體,就沒管過她其他事兒,現在根本不知道顧傾墨會想要怎麼做,也分辨不清這背後聯繫。
倒是阿霧先開口了:「來都來了,便先請進來吧,曉艾,你讓沐辰盯著點兒外頭關於秋獵一事的動靜,現下...我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顧傾墨忍不住撇了撇嘴。
芮之夕起身道:「那我也先——」
「不必,」顧傾墨皺著眉阻止芮之夕,「你不是想知道蘇子衿的情況嗎?晉承修來我這兒,多半也是說蘇子衿的事,你就在這兒聽著吧。」
芮之夕聽顧傾墨這般說話語氣,有些惱,但阿霧忙拉住了她:「芮大夫聽聽也無妨。」
不多時,晉承修便進來了,乍一看見裡面坐著三個人的時候,還驚了一下。
可還沒等他震驚的表情浮到臉上,顧傾墨便道:「太子殿下今日不該來的。」
晉承修震驚的表情這才浮出水面。
阿霧現在也沒有精力再去糾結顧傾墨對晉承修的態度如何。
晉承修迎面就被顧傾墨這麼一句砸到頭頂,有些發懵。
顧傾墨也不管晉承修是站著還是坐著,直接道:「太子殿下今日前來,是想說蘇子衿的事吧?」
晉承修愣愣地點了點頭:「是,我來是想問問你...能不能——」
「救他?」顧傾墨不等晉承修遲疑完,便乾脆地接過了晉承修的話。
晉承修有些不好意思,人站地筆直。
顧傾墨直說道:「現在你該擔心的人不是蘇子衿,而是你自己!」
顧傾墨那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就好像一個長輩在教訓自己的小輩。
晉承修有些不明白,他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像個等待老師斥責的學生一般:「為什麼?這件事情與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顧傾墨吐出一口氣,才勉強沒有發怒,扶了扶腦袋對他道:「刺客的箭簇上有毒,這事你總知道了吧?」
晉承修見顧傾墨這般,有些畏縮地點了點頭,整個人都顯得戰戰兢兢的,這倒是讓芮之夕感到怪異。
顧傾墨解釋道:「現在的局面,能有兩種說法,一種很簡單,晉承偃嫉恨晉承攸得了秋獵祭祀的主祭人身份,買兇殺人,證據就是帶著易城侯府標記的箭矢。」
三人聽著,露出不同的表情。
但顧傾墨話鋒一轉:「只是這樣的解法也實在是太讓人懷疑易城侯的腦子是不是太簡單了一些。」
在座各位都是毫無反應。
「另一種,」顧傾墨緩緩道,「便是蘇子衿為了替晉承攸除掉黨爭路上的絆腳石,買兇嫁禍晉承偃,證據就是那個被發現的身上帶著羽箭的死者,現在這或許是最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