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色
2024-06-06 02:07:46
作者: 蘇佚
幾人就在一家酒樓用午膳。
「今天早上齊王和易城侯竟在皇城門口爭了起來。」旁邊一桌上的人悄聲說道。
除顧傾墨以外的四人都齊齊放慢了用飯動作。
「易城侯?他不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嗎,怎麼敢同齊王起爭執?」「先前齊王受寵,易城侯唯唯諾諾才能討個好臉色啊,現如今齊王失寵於陛下,易城侯又主持了祭青帝的大典,這不就橫起來了麼。」
蘇介下意識地偷看了對面的顧傾墨一眼,發現顧傾墨神色無常地吃著飯,便作噁心起,伸出腳輕輕蹭了顧傾墨一下,可顧傾墨卻全無反應。
「所以究竟為什麼吵起來啊?」「還不是那石家的小少爺石衡犯了事被押送大理寺,易城侯知道此事便派人想給攔下來,結果齊王的人趕到了,一定要將人送進大理寺去,兩邊的人就在大理寺門口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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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稚與王諾對視一眼,輕輕蹙起了眉。
蘇介奇怪顧傾墨怎麼毫無反應,於是將後面兩條凳腿翹起來,儘量將腿伸到顧傾墨那兒。
「這犯的什麼罪呀?還給送進大理寺了。」「聽說是衝撞了寧王。」「寧王?盛京幾時有的這號人物?」「是你孤陋寡聞,就是那個南川蘇家的異姓小王爺,蘇右丞的獨子蘇子衿!」
蘇介猛地聽到自己的名字,屁股一滑,凳腿重重地落回原位,差點兒摔倒的他下意識地將伸出去的那條腿往地上踩。
「哎呦!」王稚叫出了聲,「你們誰踩我呢?」
王稚這一吼出聲,不止他們這桌,就是方才講話那桌也停了聲音,探頭張望這邊幾人發生了何事,一見這桌几人皆相貌出色,便有些驚訝。
王稚彎下身去看桌子底下,只見蘇介慌張地收回了自己的腿。
「我說剛才什麼東西一直在蹭我的腳,原來是你!」王稚沖蘇介笑道,「怎麼?你那邊放不下你的金足,還是你的腳太想我,巴巴地爬山涉水、穿過這鴻溝來與我相會?」
蘇介有些不好意思,偷偷瞥了眼王稚身邊的顧傾墨,只見顧傾墨也在盯他,瞬間臉紅,懊惱的簡直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王諾卻是瞧見了蘇介偷看顧傾墨的那一眼,曉得是蘇介捉弄錯了人,於是替蘇介解圍,讓王稚安靜吃飯。
那桌見這邊沒了聲響,於是繼續方才的話題。
「蘇家那位啊,你不說我都快忘了有這麼位王爺了,可他不是常年在外遊山玩水嗎,什麼時候回來的?」「什麼遊山玩水,他是出家去了。」
這回大家都齊齊看向蘇介,忍著笑意,誰也沒有說話。
蘇介瞪大了眼睛,做出一副頗為無奈的樣子來,還對顧傾墨笑了笑。
「不是吧,我聽人說是在南川陪他祖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齊王和易城侯昨夜連夜進宮,又在陛下面前就此事吵地不可開交,引得皇上都動了怒。」「這是何必。」「依我看,最後服軟的,還是易城侯吧?」
幾人又伸長耳朵去聽邊上那桌的閒聊。
「錯在石衡,易城侯也不得不服軟呀,這不大理寺連夜審石衡,結果審出他十五條重罪,整整十五條!聽說這事沒那麼簡單,一條兩條的深究下去,竟牽連出好些事情。」
聞言,王諾皺起了眉頭,顧傾墨卻埋頭吃飯。
「石家怕是要完了,易城侯還爭什麼爭,趕緊和他劃清界限吧!萬一被拖下了水,再想爬起來可就難了。」「不是那麼容易的!打斷骨頭連著筋,就算易城侯想要摘個乾乾淨淨,只要有心人剝繭抽絲地細查,石家那一樁樁一件件地,還怕要不了易城侯貴命?」
除了顧傾墨,其餘四人都有些悵然。
「他們這樣權勢的人,動動手指就能洗清自己的罪名,哪就有你說的這麼嚴重了,而且這局輸給了齊王,還有下一局唄。」「也是,青帝祭完了,兩位現在是又要搶城西水利監工權一事了吧?」
聽到這裡,顧傾墨才微微抬了抬眼,眼神瞬間冷下去。
「對啊,所以兩位都在抓對方錯處呢,結果易城侯這邊,親信倒掉了鏈子,白白給了齊王一個話柄。」「今早兩人在朝覲時吵了個天翻地覆,齊王素來猖狂倨傲,他惡言惡語的倒是沒什麼好稀奇,結果聽說今日易城侯竟也不甘示弱,倒是叫我有些嚇著了。」
王諾、王稚與晉承逸早已停了筷,只有顧傾墨神色如常地進食,蘇介雖然掛心他們說的話,卻還是裝作無事的樣子用飯。
「易城侯看來是討到好之後露出了狐狸尾巴,如今石家人要倒,那他家被空出的官職也要爭一爭,結果誰也沒撈著好,都走出皇城了,竟然還吵起來了。」「別說了你們,要是讓人家抓著把柄,你有幾個頭夠人家砍的?」
那幾人立刻噤了聲。
王稚和王諾皆是受了家訓不得參與黨爭的,故而也只是聽聽,並未放在心上。
晉承逸倒是搖了搖頭,重重嘆了口氣,像個小大人。
蘇介面上無動於衷,心裡卻是沒來由地將此事聯想到顧傾墨身上。
顧傾墨卻仍舊低頭悶聲吃飯。
想搶城西水利監工一權嗎?還想爭石家空出的官位?呵呵,想得倒美!
顧傾墨重重咬了一口酥糕。
蘇介忽然試探道:「青青,城西水利監工權一事,你怎麼看?」
眾人聞言,都齊齊看向顧傾墨。
顧傾墨心裡一跳,但只抬了一下眼,便不動聲色地繼續咬那塊酥糕,直到咽下最後一口才放下筷著。
她冷視蘇介,道:「琅琊王家家訓第四條,不得參與黨爭,大晉人人皆知,寧王這是糊塗了嗎?竟問在下如此刁鑽的問題。」
顧傾墨說完,漱了口,端坐於桌邊,一本正經地望向蘇介。
蘇介被顧傾墨這樣的目光注視,心裡微微一緊,但他沒有退卻,認真的回望顧傾墨:「我只是問你是否有好的人選,你這麼避之不及,驚弓之鳥一般,倒是奇了。」
顧傾墨輕嗤:「王爺獨獨問我一個對盛京局勢不明的,我不緊張推拒,難道要老實亂說一氣,讓人笑話?」
五人之間忽然生出緊張的氣氛,連王稚也不自覺地抓緊了筷子,來回張望他們兩人。
蘇介忽然笑了起來,眯起那雙清澈有靈的眼睛,這樣的他顯得有些像一隻狐狸。
他笑道:「本王不過隨口一問,青青你這麼緊張幹什麼。」
「王家自有賜字禮,阿離之事無需寧王過憂。」顧傾墨又用那副厭世臉面對蘇介,言語之間的疏離冷淡,便是王稚也聽得一清二楚。
蘇介眉頭輕輕蹙了一下,隨後便如從前一般熱臉貼上冷屁股,仍舊笑嘻嘻地道:「你已過了那個年紀就乖乖認命吧,況且本王贈你字也沒向你討什麼禮,倒是便宜你了。」
顧傾墨的臉不自覺地抽了一下,仔細思考是否真的有必要陪蘇介將這場戲永遠演下去。
其餘三人的臉也不自覺的抽搐了一下。
蘇子衿以前是有這麼不要臉的嗎?而且他好像說過,得了他的字,就是他的——人,了,這種幼稚的話吧!
三人忙默契地埋頭吃飯,顧傾墨也沒再理蘇介,蘇介倒是覺得這樣冷漠倨傲的顧傾墨討人喜歡極了。
慕春評的第二日是男子射獵,女子爬山、放風箏。
射獵在南區圍獵場,爬山在北區的望南山,放風箏在東區的大草原。
射獵分兩兩一組,在圍獵區射獵到申時,男女便在東區匯合。
所有侍從白天皆在東區搭帳篷,晚上大家一起將獵到的東西烤來吃,圍著篝火作詩、唱歌、跳舞,晚間便睡在帳篷中,無比自在。
這原是意在追憶先祖打下江山的不易,後來才演變為一種節慶。
第三日便是早早回青盛台,休整一番,午後才開始真正意義上的慕春評。
主審官作審,主令官給出品評題材,無論男女老少皆可上湖心評台發表見解,有意見不和者便上台一辯,最後由判官作判,主判官敲定最後結果,主審官過審,再給出最終的勝負結果。
屆時許多人都會圍在春湖周圍,或者擠到青盛台上觀看辯論,場面甚是宏大。
到了晚上,青盛街又會有春燈夜遊,人人都會帶上面具,提一盞花燈,四處玩新奇的遊戲,看熱鬧的戲法,放河燈,點天燈,好不熱鬧。
五人用完飯,各自回房間準備。
王諾是令官,且有官職在身,無需參加,蘇介硬拉了顧傾墨同她一組,晉承逸只好勉為其難地同王稚一組。
「王爺似乎對王離公子格外不同啊。」洛書言一邊幫蘇介更衣,一邊道。
蘇介微微抬了一下頭:「有嗎?我不過是覺得她很有意思罷了。」
「有意思?」穆思文坐在窗框上,腳垂在窗外一晃一晃,水下的游魚被他嚇得一鬨而散。
他回頭毫不留情地嗆蘇介道:「那倒的確是挺有意思的,女扮男裝不說,還弄了個什麼亂七八糟的身份混進王家,做了半個長輩,如此有手段的女子,到的確是很有意思。」語氣之中,滿是諷意。
蘇介的眼中忽然多了一絲狼捕捉獵物的玩味色彩:「是啊,她的身上...可藏了太多秘密了。」
洛書言不解:「女扮男裝?什麼意思?」
穆思文向他解釋道:「那個王離就是一年前,蘇子衿在豐城救下的女子,我與你說過的,當時還有三個殺手追殺她,連豐城衛都要捉拿她呢。」
洛書言蹙了眉:「竟是她?」
穆思文不解地問蘇介道:「你在盛京城裡一年,我瞧你的樣子像是與她相處許久,你為什麼不揭穿她?」
「揭穿她對我有什麼好處嗎?」蘇介好笑地看著穆思文。
穆思文翻了個白眼:「那就任由她這麼騙人?」
洛書言道:「聽說近來京中波動頻頻,接二連三地出事,是否......」
蘇介笑了一下,系好衣帶,抬頭與洛書言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互相點了一下頭,接他的話道:「所以本王才更是對這位小王公子感興趣啊。」
穆思文翻了個白眼:「不知道你這一年在盛京都做什麼了,要不是我們來找你,你是不是還打算這麼藏下去?那平襄侯可是已經死在之藩路上了,連屍骨都不被允許送回京,你不至於是跑來盛京親眼看著瀾王步他後塵,成為那些人的墊腳石吧?」
洛書言見蘇介蹙眉不語,對穆思文道:「王爺自有打算。」
穆思文一邊往湖裡扔著魚食,一邊對著身後的蘇介憤憤地道:「你們盛京的事我原本也不想管,我本來就勸你別趟這渾水,你非要來,如今你看那丫頭來了盛京之後,給這兒攪得天翻地覆的。」
「不一定是她,」蘇介下意識地為顧傾墨辯白,雖然心裡也這麼認為,但還是硬著頭皮反駁,「盛京原本就不是什麼乾淨地方,只是我剛好與她一同到盛京罷了。」
穆思文氣得回首:「你都不知道她究竟是什麼來路,為她說什麼話啊!也別死乞白咧和她套近乎了,你看人家也不愛搭理你。」
蘇介聽他這樣說便不高興了:「你懂什麼!我這叫深入虎穴,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穆思文冷哼一聲:「我看你就是見人家長得好看,想勾搭人家吧!」
「我是那種膚淺的人嗎!」蘇介憤然,「我不過就是發現了她的秘密,覺得她——」
蘇介忽然噤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