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獵
2024-06-06 02:07:48
作者: 蘇佚
「你怎麼不狡辯啦?」穆思文聽他止了聲,又往湖裡扔了一把魚食,回頭看他,「我告訴你,那丫頭看上去就心思多著呢,你可別被她的美色欺騙了!誰知道她以後會不會和你作對。」
「好了,你別說了,」洛書言見蘇介神色鬱郁,便拿起桌上昨日晉承逸和顧傾墨都吃過的那種一袋包好的糕點,放到蘇介手上,「王爺去吧,我和思文也要和他們一起去搭帳篷了。」
蘇介收起凝重的神情,對洛書言道:「那你可一定要和青青的隨從搭同一個帳篷。」
「王爺,我方才就想問了,青青究竟是那位啊?」洛書言不好意思地問道。
穆思文瞥了一眼蘇介,冷聲對洛書言道:「還不就是那位王離王公子,咱們王爺求著給人家起的字,人家還不樂意呢,他還非得這麼叫,你看人家答應嗎?」
穆思文越想越氣,於是沒好氣地對蘇介道,「我說你幹嘛要和她住同一個帳篷?你看她搭理你嗎?小心言語之間又得罪她,我看她本事大著呢,到時候讓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那大抵是下雨了。」蘇介認真地道。
「蘇子衿你!」穆思文氣得揚起手,作勢要揍他。
蘇介想到顧傾墨其實是在陪他做戲,就忍不住偷樂,也不故意逗弄穆思文了:「慕春評的野營規定了要兩位世家公子或小姐同住一個帳篷,我怕她不方便,咱們是知道她身份的,好歹方便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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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來,也方便王爺監視她的一舉一動。」洛書言一本正經地道。
穆思文不滿地撇嘴,不停地念叨:「你不就是想和大家都不知道是個姑娘的漂亮姑娘一起住嗎!還找這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可真夠行的……」
蘇介假裝聽不見,準備好了便出門去:「那我走啦。」
他忽然又止住了步子,正經了神色,對洛書言輕聲道:「昨日讓你跟的人,如何?」
洛書言道:「我們在一處酒家找到了王公子的兩個隨從後便回來了,那位阿霧先生沒有什麼特別的舉動,只是...我看他不像一般人,舉止言談頗有風度,甚至於比那位王離公子更有氣度。」
蘇介點了點頭:「我與他相處也久,同你一般感受,不過他的主子也不是什麼常人,那身邊的又怎會是一般人呢,你繼續盯著吧。」
「是。」
顧傾墨換上了一件鶴立蘭汀的箭袖勁裝,便叫阿霧同沐辰都進了屋。
「石家的事,繼續放餌。」顧傾墨喝了一口茶,對阿霧道。
沐辰不解:「不會過分打壓了易城侯嗎?他原本也沒權沒勢的。」
顧傾墨笑了一下:「晉承偃是什麼人,那可是比狐狸還精的,他肯定早已將與石家有關的事處理地乾乾淨淨了,晉承佑想再抓出什麼,也不可能了。」
沐辰愈發不解:「那還放餌做什麼?」
顧傾墨淡淡地道:「石衡的馬差點撞傷我和阿霧,總要付出點兒代價。」
沐辰噤了聲。
曉艾忍不住過去揪起沐辰的耳朵怒罵道:「石岱他們一家人狗仗人勢、作惡多端,本就該為他們所做惡事賠命,你難不成還擔心起他們的死活來了?」
「我哪有!疼,疼!你快放開我。」沐辰大叫起來,和曉艾追著打鬧。
阿霧卻是不語。
顧傾墨看向他:「怎麼了?」
「我在想石家人空出的官職,」阿霧凝眉道,「若是任由齊王和易城侯爭個不休,多早晚又扶上來兩個禍害。」
顧傾墨放下茶盞:「石岱的青盛台府台雖是個肥差,但左右不了黨爭勢力,只是石岱的兄長...好像是工部尚書吧?」
「嗯。」阿霧應了。
「原先的那個工部侍郎邱晏,雖然為人迂腐刻板,但好歹做事踏實,在位多年沒有錯處,只是是個找死的傻子,否則這不剛好由他順位上去,別人也不會有那麼多異議了。」顧傾墨嘆道。
阿霧道:「其實現在的工部侍郎文若,也是個可予重任的,阿嵐早在他順位邱晏之時就查探過。」
顧傾墨未對阿霧的提議發表意見,只是冷著一雙眼道:「江陵江家素來支持晉承佑,晉承佑肯定會推舉江家在工部的江琛接石嶢的官職,好讓自己從城西水利一事中謀利。晉承偃肯定不甘心將這麼好的一個官位拱手讓人,可他在工部應當沒有後招。」
「孫善!」沐辰忽然喊道,「我記得阿嵐說過,崔鴻有一房外室給他生了個兒子,就叫孫善,同他娘姓的,崔鴻偷偷將他塞到工部去了,現任工部郎中,他總去司音天下聽戲,喝醉了酒同那兒的伶人說的。」
「孫善,」顧傾墨凝眉,將這個名字在唇齒間細細研磨了一番。
她忽然道,「阿霧今日不必留在青盛台了,避開蘇介的那個小書童回盛京,親自去趟東宮,讓東宮在明日朝覲之時,務必將工部侍郎文若,推舉上工部尚書的位子。」
阿霧應了。
顧傾墨分析道:「阿嵐的確說過他為官清廉、守正不阿,最是看不慣石岱他們這樣的人,我看中他還因為他不參與黨爭,他的髮妻又是陳郡謝家的人,對我們所謀沒有一絲威脅,卻又是晉承佑等人的掣肘,的確是最好不過的人選。」
「那他的官位不也會空出來嗎?」沐辰問道,「還有城西水利一事,又當如何打算?」
顧傾墨道:「王詡前陣子修繕宏昌坊民居一事做的極漂亮,東宮那位雖愚鈍,但以他那點淺薄的見識,也足夠順帶著推薦王詡升任工部侍郎,有那兩個在工部,城西水利一事還要個皇子插什麼手。」
沐辰試探著問道:「可東宮...會幫咱們嗎?」
「這可不是在幫我們,」阿霧沏了一盞霧離,看著沐辰道,「這...是在幫大晉啊。」
沐辰和曉艾都看向顧傾墨,顧傾墨的眼神顯得更冷了,好似染上了一層冰霜。
顧傾墨與其餘三人會合後,便一同進了圍獵區。
「真是可氣!憑什麼男子不讓放風箏!」王稚拿著一支羽箭走在前面亂打一氣,驚得獵物都早早逃走了。
蘇介道:「待申時你便可以同女孩子們去放風箏啦。」
王稚撇撇嘴:「誰,誰說我要同那些女人一起啦!我,我只是不想射獵而已。」
蘇介笑道:「好好好,那你也別亂打了,把獵物都嚇跑了晚上吃什麼呀!」
顧傾墨慢悠悠地跟在後面,手上緊緊攥著一支羽箭。
她此前從未拿過弓,更別提射箭了,早知道小時候就要讓阿兄教教自己的,好歹也得知道是怎麼個射獵法吧。
小時候阿兄明明總是帶她去射獵場的,可那時候自己都在幹什麼了?
哦對!就光看阿兄射獵,然後給他歡呼鼓掌,同一旁不知是什麼人的一群少年吹噓「你看你看,那是我阿兄,厲害吧」!
對啊,那時候的自己,就光顧著欣賞吹噓自己的阿兄了。
唉!
要不是不想晚上餓肚子,其實顧傾墨還真不想和蘇介這個粘人精一組,可看看王稚這一邊走一邊發脾氣的樣子!
顧傾墨看著王稚那副暴躁的模樣,無奈地搖了搖頭,嘖嘖,是絕不可能射到一隻獵物的。
晉承逸還是個小孩子,雖然是很懂事,看上去也挺能幹的,但是顧傾墨也實在不好意思到時候真站在一邊看著,光讓小孩子射獵,然后冠冕堂皇地說什麼「鍛鍊孩子射獵技術」這種不要臉皮的話,還光蹭小孩子的東西吃,顧傾墨實在是做不出這樣的事。
顧傾墨看著跟在蘇介邊上安安靜靜的晉承逸,深深嘆了口氣,隨即將目光移到了蘇介身上。
就只有這個粘人精還可靠一點了,顧傾墨說句不想承認的,他知道顧傾墨是女的,應該不會眼睜睜站在一邊看著,而叫顧傾墨去獵東西給他吃吧?不會不會,絕對不會!他可是家世涵養極好的王爺啊!肯定做不出這種不要臉的事來的。
顧傾墨這回又是苦著一張臉,又是搖搖頭,又是重振雄風般重重點了點頭。
她忽然想到,從前她的阿兄射獵,可是很厲害的。
顧杙是先皇親封的驃騎大將軍,大晉黑騎乘風的主帥,當年小小少年便一身黑甲征戰沙場,是為大晉立下赫赫戰功,保家衛國的大英雄。
百步穿楊、蒙眼打鳥都不在話下。
不止如此,他還文武雙全。
寫文章、辯論,他從未弱過;射獵,他也從未輸過;打仗,他也從未敗過,從未。
不!阿兄敗過的。
阿兄那時打了勝仗歸來,卻因事先察覺到阿爹或許有難,而趕去芍山救阿爹時,她的阿兄,一敗塗地。
那下場就是乘風二十萬將士埋骨無處。
「想什麼呢!」王稚不知什麼時候落到了後面,見顧傾墨出神的樣子,一把拍在她肩上,「你這箭有什麼特別的嗎?看這麼入神。」
王稚拿過顧傾墨手上的羽箭,仔細看了起來。
顧傾墨忙搖搖頭,擠出一個笑容:「沒什麼,只是在擔心獵不獵得到東西。」
王稚順手摟上她的肩,拍拍自己的胸脯:「放心!有十一哥在呢,餓不著你的。」
顧傾墨的笑容顯得越發僵硬:就是因為有你在,所以才怕獵不到東西的呀,呵呵呵。
「別吵!」蘇介和晉承逸不知何時在前面停了下來,結果王稚看羽箭看的太入神,一下撞了上去,引得晉承逸低吼。
王稚一把拍在了晉承逸的頭上,罵道:「嘿你小子,不打聲招呼就突然停下來,還敢對長輩這麼說話,沒大沒小的像什麼樣子!」
不遠處的一頭七岔犄角的公鹿抬頭望了望四周後,風一般地跑走了。
「你看!都讓你給嚇跑了。」晉承逸指著逃跑的公鹿,生氣地嘟嘴嚷道。
「唉~」蘇介望著公鹿跑遠的方向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轉過身,結果入眼就是王稚將手搭在顧傾墨的肩上!
蘇介忙將顧傾墨從王稚的「魔爪」中拉過來,扯到自己身後,而後拍拍王稚的肩,語重心長地道:「晗雨,不是兄弟不講義氣拋下你,實在是兄弟也是拖家帶口,有妻兒要養啊。」
聞言,顧傾墨無語地撞了蘇介的肩一下。
王稚愣愣地問:「你什麼時候有的妻兒,我怎麼不知道?」
蘇介搖了搖頭,皮笑肉不笑地道:「這不是重點兄弟,我想說的是,我們還是按照規則兵分兩路去射獵吧,這樣好歹今晚大傢伙還能吃上晚飯,就這樣吧,告辭。」
說完便不顧呆立在原地的王稚,拉著顧傾墨的衣襟便朝南去了。
「我也走了,你就自個兒呆在這叨叨叨,叨叨叨個不停吧!」晉承逸也狠心地拋下目瞪口呆的王稚,獨自向西行去了。
「哎,哎?子衿!承逸...承逸你等等我。」王稚最後還是選擇向西追去。
「我們就這樣拋下王晗雨一個人,不太好吧?」顧傾墨擔憂地問蘇介道。
蘇介隨口回她:「他又不是你親哥,你那麼擔心他幹什麼。」
聞言,顧傾墨忽然停下了腳步瞪著蘇介,一雙鳳眼裡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