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稚
2024-06-06 02:07:41
作者: 蘇佚
「思文。」蘇介止住了紫衣青年進一步的動作。
顧傾墨對那叫思文的青年在大庭廣眾之下,直接宣布蘇介身份的舉動略微感到震驚:「他,你......」
蘇介澀澀一笑:「現今無妨了。」
騎馬人一骨碌爬起來,面上卻仍是那副囂張跋扈的模樣,鼻孔朝天,恨不能立刻高過那叫思文的紫衣青年一個頭去,無奈五短身材,只能仰視蘇介等人。
「寧王?京中哪有寧王!」騎馬人一臉鄙夷,「哪兒來的毛頭小子竟敢冒充皇親國戚,膽子倒是不小,待我回去告訴了我爹,抓你們進大牢,要你們小命。」
這時四周早已圍了好些人。
「石家的小少爺又在欺負人了。」「不就仗著和易城侯沾點親就那麼囂張,總有一天叫人家打的爹媽都認不出來。」「說輕點兒,別讓他聽見了,小心他回頭讓人拆了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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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介好笑道:「小王敢問令尊哪位?」
騎馬人輕哼一聲,傲視著他,一手叉腰,一手大拇指指著自己:「我爹可是青盛台府台,石岱石大人!本少爺嘛,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尊姓石,大名衡。」
石岱?若是顧傾墨沒記錯,這位石府台便是清河崔家的親家公,清河崔氏如今一心一意扶持姑爺易城侯,想必這位石府台也和他親家公穿一條褲子。
「哎我說你小子讀過書嗎?尊姓石大名衡?」思文笑道,「一個府台有你這種兒子,也是可悲。」
「你!」石衡竟然沒長記性,這回朝著思文一巴掌呼了過去。
「縱馬於青盛大街是為一罪;撞倒攤位無數撞傷行人好幾,是為二罪;衝撞辱罵寧王、毆打其侍從未遂,是為三罪,」顧傾墨忽冷著一張臉高聲道,「石公子,只這第三罪,便可要你小命。」
石衡停住了手,盯著蘇介,有些瑟縮:「你,你真是王爺?可京中哪有寧王?你們少胡說嚇唬人,本少爺可不是被嚇大的!」
顧傾墨望著石衡的眉眼冷漠疏離:「石公子不知道,大可回家中問問令尊,不過——」她故意拖長尾音。
「不過什麼?」石衡忍不住問道,聲音微微發顫。
「也要有那個命才是了。」顧傾墨聲音低沉,不帶一點感情,望著石衡的眼神冰冷異常,就像是在看一個垂死之人,只是那眼神之中毫無哀憫。
石衡聞言,又見顧傾墨如此表情,立刻打了個冷戰。
蘇介看著這樣的顧傾墨,竟忽然覺得很親切,畢竟顧傾墨先前待他一直是這樣一副冷漠疏離的傲慢艷麗模樣,挺胸抬頭,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這樣胸有成竹的顧傾墨,也的確很迷人。
「阿離?」顧傾墨聽有人叫她,轉頭去看,只見是安郡王王稚。
王稚遠遠地瞧見了顧傾墨,忙喊出聲,興沖沖地跑向他們。
哪成想他這一來,方才圍在四周的人立刻做鳥獸散。
顧傾墨見狀有些吃驚,便是方才眾人口中這位「拆人家房子」的石家小少爺出現在此,他們也只是圍成一圈看他好戲,還敢議論紛紛,可這小安郡王一出現,他們怎麼都——
顧傾墨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王稚,字晗雨,琅琊王家老安郡王的獨子,老安郡王仙逝後承襲爵位,性格雖頑劣,但品性不壞,是琅琊王離的小堂兄,顧傾墨的小表哥。
只是這王稚在外有個諢名,稱作盛京混世大魔王!
顧傾墨沒想到王稚會在這時出現,目光立刻落在了一旁的蘇介身上,一見對方正眉眼彎彎地盯著自己,心中一緊。
蘇介一見王稚,本能地想拔腿就跑,但看對方根本沒有看到自己,而是在叫他身旁這位女扮男裝之徒,便心中有些鬱郁,酸笑著看向顧傾墨,好巧不巧,顧傾墨也看了過來。
「子衿?你怎麼也在這兒?」王稚已經跑到幾人身前了,這才看見蘇介。
他立刻興沖沖地攬過蘇介,質問道,「你小子什麼時候回京的?也不來看看我,我這幾日被我祖母關在家中都快瘋了!要是你來找我,憑你的人品,祖母必會放我出來的。」
顧傾墨聞言立刻眯了眯那雙能魅惑人心的雙鳳眼,嘴角含笑,死死地盯住蘇介。
蘇介被王稚熊抱似的撞了個滿懷,也不生氣,也不回答王稚的提問,只笑道:「你又幹什麼壞事了?」
王稚撇了撇嘴:「還不是崔究那小子,就是從前與我們一道讀過書的那個清河崔家的崔究,著實可恨!承伋哥哥之藩西嶺不幸殞身,我也很遺憾啊。」
王稚一手摟著蘇介的肩,一手憤憤地做揮拳狀:「況且這事牽連甚廣,陛下都說了仍舊將承伋哥哥的骨灰送到西嶺去,崔究他姐姐身為平襄王妃,那單于禮數就本該要去西嶺守孝的!」
「所以?」蘇介問道。
王稚翻了個白眼:「學堂里的人討論這事時我不過應和兩句,也沒說他姐姐什麼不好,他竟趁我一個人的時候,帶人堵我!」
蘇介輕笑一聲。
那叫思文的青年也笑了:「找死。」
王稚輕捶了思文胸口一拳,沖他笑笑:「我同他們打了一架,將那群狗兒子打得落花流水,磕頭叫爹,不過我可生不出他們這種東西來!結果他回去竟然造謠說是我先挑唆生事!」
顧傾墨聞言,有些無奈。
王稚憤憤:「他不過仗著承偃哥哥是他表兄,便滿嘴胡說八道!他姐姐倒了承伋哥哥的大霉與我何干!祖母也不問青紅皂白,聽他家的人瞎說八道,就將我關在家中不肯放出來,著實可氣!」
思文笑問道:「那你怎麼出來的?」
聞言,顧傾墨狐疑地打量了思文一趟,心道此人來頭必定不小,與王稚說話就像與朋友隨意聊天一般,半點不像個侍從。
王稚道:「這不好容易趕上慕春評才給放出來,崔究那龜兒子,可千萬別叫我抓到,見一次就打的他滿地找牙一次!」
「妄議皇子本就是錯,」蘇介好聲好氣地勸告他道,「你日後也別再和那群狐朋狗友一處廝混了,多早晚生出事端拉你下水,這次權當是個提醒,你祖母也是為了你好,你別不知好歹。」
顧傾墨玩味地盯了一眼平日裡在她面前嬉皮笑臉的蘇介。
王稚忿忿不平:「與我何干,而且本就是他伯父硬將他姐姐嫁給承伋哥哥的呀,誰不知崔家打的什麼如意算盤,之前看承伋哥哥獲了戰功回京,著急忙慌地搶了人家的王妃之位嫁過去,做的是人事嘛。」
思文應和:「做的的確不是人事,該打死!」
蘇介還沒來得及叫他閉嘴,另一穿淺藍色廣袖長衫的侍從就拉拉思文的衣袖,示意他慎言。
王稚猛點頭:「想討兩個皇子的喜,現在好了,平白沒了一個,日後若是連剩的這個也扶不上牆,叫他們哭去!」
「好了你!大街上亂說這話,也不怕有心人聽去,先叫你們王家倒你的大霉。」蘇介聽他越說越不像話,忙截住他的話口。
「誒!對了,你們怎麼會在一起?」王稚這時才反應過來,好奇地問顧傾墨和蘇介道。
他這種市井婦人問話的口氣,好似在問兩人怎麼背著他結為連理一般。
「你們認識?」蘇介裝傻充愣地反問道。
顧傾墨略微睜大了眼睛盯著蘇介,蘇介沖她眨眨眼,示意她配合。
顧傾墨無奈一笑,明白這是他在遮掩他早已回京一事呢。
可蘇介望著她的神情,心頭一緊,實在想將這樣「不規矩」的顧傾墨拉到自己懷裡實實在在的蹭幾下。
「豈止認識,阿離是我大伯父流落在外的兒子啊!」王稚十分驕傲地道,「阿離進京趕考中了榜眼,結果國考竟然好多人作弊,誰知是不是哪位覬覦儲君之位的,特意扶上來些自己人做新秀。」
「晗雨!」蘇介再次加重了語氣提醒他嘴上把門,而後深深地望了顧傾墨一眼。
王稚笑笑:「我開個玩笑嘛,反正牽一髮而動全身,轟動大晉的國考舞弊大案你總知道吧?我家阿離可是憑著自個兒的真本事成了狀元的!」
蘇介忙做出十分崇敬的樣子來向顧傾墨作揖:「久仰狀元郎大名,在下蘇介,字子衿,還請賜教。」
顧傾墨略一挑眉,勉強配合蘇介,回作一揖:「不敢不敢,學生王離,還要多多請教寧王呢。」
王稚是個傻的,完全看不出兩人眼神傳遞,還在吹牛:「而且我家阿離和大伯父可是在陛下面前認的親呢!所以現在阿離就是我弟弟了。」
這王稚胡扯的功夫也不是一般的厲害,明明當時皇帝晉誠根本不在大殿上。
王稚還在說話:「原先我就盼著家裡有個比我小的平輩人,不至於上面的哥哥都壓著我,現在我們阿離來了,我就不是同輩人里最小的啦!」
不過王稚也的確不是平常的混吃等死之徒,國考舞弊大案之事無人告訴他背後細節,他也不是愛打聽此類事的人,卻一眼便洞察舞弊大案背後的緣由。
「哦?原來還有這樣一段傳奇呢!竟是王大人家的小公子啊~」蘇介玩味地道,「那可真是小王有眼不識泰山,失敬失敬。」
顧傾墨見他大尾巴狼一樣裝地這麼不走心,頗為無奈,可這王稚竟也信他!
這邊親戚朋友見面,那邊石衡正欲趁他們好友相見,無暇他顧之時偷偷溜走。
無奈王稚眼尖,呵道:「哎你站住!」
石衡一聽,汗毛倒豎,腿一軟便跌倒在了地上。
誰不知琅琊王家的小安郡王是盛京有名的混世大魔王!今日衝撞了他的朋友,可不是找死!何況崔究打人那日,這石衡也跟去幫襯崔究作勢過的。
這可真是上輩子作的孽啊!石衡頗有些絕望。
「我,我,」石衡渾身發抖,半天說不出一句整話來。
王稚一把將石衡像提小貓小狗一樣拎起來,細細打量了一番,道:「啊~是你啊,你不就是崔究那條忠心耿耿的好狗嘛,怎麼今日不叫喚啦?」
顧傾墨向王稚複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王稚二話不說便立刻叫人將石衡扭送大理寺去了。
幾人互相見過,顧傾墨和蘇介兩人便被王稚拉著一同上了青盛台。
顧傾墨身後不遠處,很是隱蔽的一處屋角上,方才現身的那個黑衣人,見顧傾墨打了「退下」的手勢,便悄然隱身於屋角後,不見了蹤影,只有叫思文的青年皺眉回首,細細張望了一番。
一路上蘇介都時不時地裝模作樣和顧傾墨套近乎,顧傾墨本著配合蘇介作戲的態度,一直淡淡的,王稚就不明所以地夾在兩人中間,一路吵吵鬧鬧上了青盛台。
顧傾墨向王諾打過招呼後,便被王稚「硬拖著」和蘇介同坐在一個包廂內。
青盛台是建在一片湖泊之上的湖上小築,亭台樓閣廊橋軒榭皆很雅致。
趁著王稚和蘇介在桌邊聊著最近發生的趣事,顧傾墨借賞景為由,同阿霧坐到了窗邊。
「方才那兇徒是石岱之子石衡,正在被送往大理寺的路上,你想辦法讓晉承佑知道,『石衡因衝撞寧王而被送去大理寺』一事,務必使晉承佑趕在晉承偃攔下石衡之前將石衡送進大理寺。」顧傾墨輕聲道。
阿霧點頭後朗聲道:「沐辰和曉艾他們兩個怎麼到現在都還沒回來?不會是曉艾又在哪裡喝上了吧?」
顧傾墨一邊往窗下扔魚食,一邊笑道:「她那個看見酒就走不動路的德行,肯定是在哪個酒家和人家小廝拼上酒了,不如你去找找他們吧,沐辰一個人怕是應付不過來。」
蘇介忽然出現在他們身後:「王公子要找人嗎?不如讓我的書童陪這位先生一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