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詔
2024-06-06 02:04:57
作者: 李若
一盤盤精緻小菜被擺放在桌上,趙宸看了一眼,拿著筷子挑挑揀揀,可實在沒有胃口,甚至直犯噁心,便又將筷子擱下來,「我不想吃,拿下去吧。」
侍女柔聲勸道:「小姐好幾天都沒好好吃飯了,是不是菜不合口味?」
「我沒胃口。」
「小姐還是吃一點吧,您日日不吃東西,世子知道很是著急。」
「那就讓他急著吧。」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那侍女將她攔住,「小姐想吃什麼?奴婢重新派人去做。」
「我說了我不想吃,你下去。」
她還是站在原地,定定看著趙宸,趙宸冷笑道:「怎麼?難道你要把飯菜強灌進我嘴裡?我倒是知道你有這個本事。」
她連忙退到一邊,「奴婢不敢。」
「不敢就下去。」
等到侍女將飯菜都撤了退出房間,她還是冷靜不下來,在屋裡走來走去,心裡煩悶越發止不住,她隨手揀了個花瓶狠狠朝著地上砸去,聽見那破碎的聲音,她才紓解了一些煩躁。
她顛顛撞撞地走在床邊坐下,將手捂住自己的肚子,腦中千頭萬緒,但一個念頭都抓不住。
屋外又傳來敲門聲,「小姐。」
「我沒事,打碎了一個花瓶而已,過會兒再來收拾。」
但她的話音剛落,大門就被人推開了,她正要發作,看見來的人是趙慎辭,他面無表情地看了地上的碎花瓶一眼,跨過碎片走過來,「喜歡砸花瓶嗎?要不要我再讓人拿幾個過來?」
趙宸沒有答他,而是問:「陛下怎麼樣了?」
「太子不許我見他,不過我聽說他一直不太清醒,情況不太好。」
「那你豈不是前功盡棄了,陛下不醒,誰來另立儲君呢。」
他倒沒有那麼擔心,「難道你沒聽說過遺詔這個詞嗎?」
趙宸的心懸了起來,若是皇帝真的秘密留下詔書,死後拿了出來,確實會成個大麻煩。
「你說陛下真的留了詔書?」
「那要等陛下殯天后才知道了。」
他換了種語氣道:「為什麼不吃飯?我聽說你這幾天都說沒胃口。」
「你要是被人軟禁了,你也會沒胃口。」
「我還以為你已經習慣了。」
他打量著她,疑惑起來,「你是不是生病了?我看你臉色不太好。」
說著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臉,她一下從床上跳起來,躲得遠遠的,「你不要碰我。」
他不再說話只靜靜地坐著,但趙宸卻覺得他還有話沒說,「你來到底是要跟我說什麼?」
「剛剛太子來過。」
他呼出一口氣,仿佛覺得接下來要說的話很艱難,停頓了半晌才接著說道:「他說你母親生了重病,很想見你。」
趙宸想了想,才明白他說的是沈若若的母親,宋姨娘。她立刻抓住這個機會,如果他願意讓她去沈家看望宋姨娘,那她要重返宮中易如反掌。
「我娘病了?她原先來定南城之前就病了一場,怎麼現在又病了,她怎麼樣了?大夫去看過嗎?」
「說是心病,你失蹤後,她很擔心你。」
趙宸當機立斷,跪在他腳邊,「我求求你,你讓我回去看看我娘吧。」
趙慎辭垂著頭看她,伸出手輕撫過她的臉,眼神卻不知看向了哪裡,他臉上有些茫然的脆弱,如同春日裡河上薄薄的冰層,輕輕一碰就要碎掉。
「如果她真的有什麼不測,那我豈不是連她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她一把抓住他的手,「你也有父母,能不能替我想想?我是我娘唯一的女兒。」
「我……我……」
他失神地呢喃著,似乎有話要說,卻開不了口。趙宸心裡知道這是她唯一的機會,打定主意一定要逃出這裡,便緊緊握住他的手,輕聲道:「我懷孕了。」
這短短的幾個字打斷了他即將出口的話,他立即抬起眼睛看著她,之前的脆弱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置信地喜悅,他不敢開口問,而是盯著她,想聽她繼續說下去。
「我月信沒來,而且吃不下東西,我……我覺得應該是。」她受不了他這麼炙熱的目光,輕輕移開眼睛,「要是告訴我娘,她快要當外婆了,她一定很高興。」
趙慎辭一把將她抱入懷裡,手臂用力地發顫,他緊緊抱著她:「你會回來的對不對?」
趙宸聽見這句話,就知道他一定會讓她去沈家,便伸手回抱住他,「對,我會回來的。」
「以後我會帶你回北疆,去……去見我父親,他要是知道他當上爺爺了,也一定會很高興,所以你一定要回來,你一定要回來。」
他的聲音有些不對勁,可趙宸來不及多想,便答應他,「我會回來的。」
「你騙過我很多次,我都可以不計較,但這次你不能再騙我,否則……否則……我就要把你忘掉,再也不會見你,你聽見了嗎?」
趙宸知道她這一走,他們將來勢必要兵戎相見,也明白,這是他最後一次抱著她了。
「我聽見了,趙慎辭,我聽見了。」
她把臉埋在他的肩膀上,在心裡說:對不起。
趙慎辭將她送到別院門口,那裡已經備好了馬車和隨從,他停在馬車前,把她的手放開,「我會在這裡等你回來。」
趙宸鎮定地點點頭,轉身上了馬車,他依舊不放心一樣,上前拉住她的手,「很快就要下雨了,你路上小心。」
「我會的。」
她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將來孩子要叫什麼名字?」
他終於笑起來,「我會好好想一想的,等你回來再告訴你。」
趙宸抽出手裡,跟他道別,然後把帘子放下,馬車軲轆軲轆地往前行駛而去,她靠在車廂上,一隻手輕撫著肚子,慢慢闔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