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
2024-06-06 02:03:51
作者: 李若
一塊沾滿了火油的乾柴被猛然擲進了巨大的火堆之中,火焰立刻吞沒了它,燃燒出一股顏色奇怪的火焰來。
烏川祭祀圍著火堆跳舞,念念有詞,附近的烏川人十分虔誠地跪倒在地,拱衛著火堆。
趙宸遠遠地站著,看著他們奇怪的儀式,趙慎辭則頭也不抬擦拭著一把匕首,匕首上的花紋詭異細緻,並不像大昭的東西。
「他們在幹什麼?」
「占卜,詢問天神,暴風雪什麼時候會結束。」
「暴風雪結束,你就會離開了對嗎?」
他抬起頭來看她,「怎麼?你捨不得我走?」
「我想跟你一起走。」
他又低下頭來,「不可能。」
「你這樣跟強搶民女的強盜有什麼區別?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意見?」
他舉起匕首放到眼前,刀刃反射出寒冷的銀光,「那你的意見是什麼?」
「我不要待在烏川,我要回大昭,我要回定南城。」
他聽完點點頭,「我知道你的意見了,那你要聽聽我的意見嗎?」
「願聞其詳。」
「我的意見就是你留在烏川,等我回來。」
趙宸挑釁地問:「那要是你不回來呢?」
「我會留下指示,如果我回不來,就讓人殺了你給我陪葬,咱們黃泉路上見。」
趙宸冷冷地盯著他,他也看了她一會兒才笑起來,「想一想,死了還有你陪,好像也沒那麼可怕了。」
兩人正說著,不遠處的祭祀停了下來,祭祀朝著天空跪拜了三下,其餘的人全都站了起來歡呼跳躍。
「這意思是暴風雪要停了?」
「對,三天後。」
一隻細小的狼毫筆蘸取了一點漆黑的墨汁,那墨汁跟尋常寫字的墨不太一樣,質地粘稠,一畫上皮膚就很難洗掉。
賀靖正拿著狼毫筆對著鏡子往臉上描刺青,烏川男子十六歲之後臉上都會紋上刺青,他為了混進來,臉上的刺青自然也要有,但不可能真的去紋一個,他找北疆人打聽了一圈,得到了這麼一個辦法。
雖然不用正的去刺青,但每隔幾日就要用筆把掉色的地方補一遍。
他才畫了兩筆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鈴鐺響,「阿蘇可,阿蘇可……」
他立刻反應過來,忙把筆和墨收起塞到了破布下蓋住,想轉過身去又想起臉上的刺青還沒畫完,一看就會露餡的,於是背對著跑來的彌若瑪說:「公主,有什麼事嗎?」
彌若瑪跑到他面前,他又立刻轉身,假裝擦拭牆上掛著的刀劍,彌若瑪圍著他轉了幾圈,都被他躲了過去,彌若瑪用力地抓住他的胳膊,把他的身體扭轉過來,可等到他轉過來一看,嚇得她倒退了兩步。
原來他隨手從桌上拿起一個面具擋在臉上才轉過身來看她,那面具描繪的是烏川神話中的惡鬼,青面獠牙,可怕極了。
彌若瑪驚魂未定,「你帶著面具幹什麼?」
「我覺得這個面具很適合我,所以拿來試試,公主有什麼事?」
「你賣給我的那把弓一點都不好用。」她無論怎麼練習,都還是沒辦法射得像他一樣准。
賀靖喜出望外,「那公主退還給我吧,我重新給您一把。」
「我不要,我要你教我射箭。」
「抱歉,小店只賣武器不賣藝。」
「真的不賣?」
彌若瑪一步一步走近他,他還是說:「不賣。」
「如果不賣,那我就……」她把尾音拖得老長,趁著他不注意,突然伸手把他臉上的面具揭了下來,賀靖連忙伸手去擋自己的臉,但還是晚了,彌若瑪盯著他臉上的刺青,驚訝地說:「你臉上的刺青是假的?」
她說著伸出手去摸了一下,手指上沾染了一點粘稠的墨汁,她恍然大悟,「畫上去的?你不是烏川人?!」
「我是,我是烏川人。」賀靖連忙解釋,「我臉上的刺青之所以是畫的是因為……是因為……」
彌若瑪目光炯炯地盯著他,他深吸一口氣說:「是因為我怕疼,不敢紋,所以我才用這個畫上去。」
「怕疼?你一個大男人你怕疼?」
賀靖理直氣壯地說:「對啊,我就是怕疼,憑什么女孩子就可以不刺青,我們就必須要刺,公主你沒刺過,你都不知道多疼。」
彌若瑪若有所思,「那倒也是。」
「公主你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吧?」
彌若瑪將手背到身後,笑眯眯道:「不會,只要你教我射箭。」
「額……」
「怎麼?你不願意?」她說著立刻轉過身去,「那我就叫祭祀把你抓去親自給你刺青,最好是把整張臉都刺滿。」
賀靖把她拉回來,「誒,教,我教,不過呢,我這幾天事情比較多,要不,改天?」
彌若瑪點點頭,「也行吧,三天後暴風雪就停了,風和日麗,正是練習射箭的好日子,到時候我來找你。」
賀靖一聽暴風雪還有三天就停了,立刻笑道:「好,一言為定。」
城外的風雪果然一天比一天小下來,第三天的夜裡,趙宸找來一壇酒,自己抿了一小口,又用手帕沾了酒液抹在自己的衣服上,弄得自己渾身上下酒氣熏熏,仿佛喝了許多然後裝出酩酊大醉的模樣,出門拎著酒壺歪歪斜斜地走到了城中的火堆旁睡下,任旁人怎麼推,她都裝作醉得厲害毫無反應。
過了沒多久,有人趕來將她一把抱起,趙宸覺得有些不對,因為抱住她的人身體柔軟,不像男子,而且她聽見了鈴鐺的輕響聲,她微微睜開眼睛,看見抱著她的人竟然是彌若瑪。
她抱著趙宸往屋子走,一邊走一邊抱怨:「烏川真是把你餵得太好了, 吃得這麼胖。」
趙宸趕緊裝作酒醒了一些,「這是哪啊……公主?您怎麼在這?」
「有人上報說你喝醉了在大街上發酒瘋,我怕你給趙世子丟臉,才趕緊過來的。」
趙宸掙紮起來,「公主,你把我放下來吧,我自己能走。」
彌若瑪猛地鬆開手,把她扔下來,她踉踉蹌蹌地站住,彌若瑪揉著手臂抱怨道:「那你早說啊,害我抱得手都酸了。」
趙宸扶住額頭,「我頭暈得厲害,先回去休息了,多謝公主關懷,告辭。」
她說著忙不迭地走了,心事重重地回了自己住處,沒想到來的會是彌若瑪,她本來覺得來的會是趙慎辭,到時候就可以裝醉黏在他身上找到那塊令牌,可現在全被彌若瑪給破壞了。
她一邊想著一邊推開門,沒想到屋內竟然站了一個人,見她進來便轉過身來看她。
她愣了一下,立刻軟倒在門邊,扶著門扉勉強站穩,眼神也不甚清明起來,聲音含糊地說:「趙慎辭……你怎麼在我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