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籠

  太子駕臨可是大事，葉府上下都來到門口迎接，一路陪同著她說話，引著她往府內走，本來看望葉空意不過是對他和葉家的恩寵，並不是真的要她去照料葉空意，晉國公以為她來了，也不過是在堂中喝一盞茶盡到禮數便罷了，於是說：「空意得了風寒，怕會傳染給殿下，殿下的心意到了就是，不必去看他了。」

  沈若若連連擺手，「那怎麼行呢，來都來了，不去看他，難道……」

  她心說難道來看你嗎？

  她知道當然不能真這麼說，便轉口道：「難道來喝茶的嗎？」

  晉國公想難道不是來喝茶的嗎？

  沈若若打定主意是要見葉空意的，飲了茶暖和暖和身子就站起來，「煩請國公帶路，我去看看空意。」

  葉空意風寒發得正是厲害，夜裡高燒一夜，白天才退下來，再沒了往日生龍活虎的樣子，虛弱地躺在床上，蜷縮在被子裡睡覺，一張臉蒼白單薄，看人時眼神楚楚可憐，沈若若瞧著他這副嬌弱樣子樂不可支。

  下人抬了個椅子放在離床較遠的地方，晉國公請她坐下，她伸手指了指床邊，「放那麼遠幹嘛，抬過去一點。」

  最終如願坐到了葉空意的床邊。

  「我看你病得很嚴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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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咳……」

  葉空意想回她的話，但一張嘴就咳嗽不止，沈若若伸手去拍他的背，絲毫不覺得這舉動十分逾矩。

  「不會是那天夜裡溫泉泡得太久了，才搞成這樣吧？」

  「咳……是我自己身體弱。」

  「你快點好起來吧，你不在，東宮裡無聊死了。」

  正說著外面有人來報：「老爺，陳刺史來訪。」

  晉國公為難地看了一眼太子，此番太子在側，不好再請別人進來，可沈若若一聽他有事，覺得正好，高興道：「國公有事就去忙吧，我留下來陪空意說說話。」

  晉國公心想哪能把太子晾在這去見別人，推辭半晌，沈若若嚴肅地說：「本宮有些東宮事務要同空意說，國公就先下去吧。」

  他這才走了。

  葉空意以為她真有什么正事，強打起精神道：「不知東宮裡出了什麼事？」

  「東宮裡嘛昨天夜裡跑進來一隻花貓，叫個不停，捉也捉不住，今早上又跑沒了，就只在雪地里留了一串小腳印。」

  葉空意聽完越發迷茫，心想難道自己是燒傻了嗎？不然為何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屬下現在腦子不太清醒，不知殿下何意，還請示下。」

  「我就是想跟你說，東宮裡好得很，讓你不要擔心，安心養病。」

  沈若若見他臉色泛起不自然的紅，以為他又發燒，伸手去摸他的額頭，再摸摸自己的，覺得好像是比自己燙一些，葉空意糊裡糊塗的，也不覺得她的舉動有什麼不妥。

  他只是聲音輕柔地說道：「殿下還是快點回去吧，不要待久了，也染上風寒。」

  沈若若悻悻地收回手，這才坐了多久，一個個的都要趕她走，「好吧，你若有什麼需要，派人到東宮說一聲便是。」

  她說完這才走了，待回了東宮見到趙宸興高采烈地說：「葉空意得了風寒。」

  「他得了風寒，你這麼高興幹什麼？往日他得罪你了？」

  「不是，他燒了好幾日，今天好點了，可是虛弱得跟個小娘子一樣，任你搓扁揉圓，連說起話來都嬌嬌弱弱的，可好玩了。」

  趙宸雖然不忍潑她冷水，還是說：「剛才你母親來過了，她病癒來了定南城，今天入宮覲見皇后，我帶她來東宮說了會兒話，可惜你正好不在。」

  沈若若眨巴眨巴眼睛，噘著嘴要哭出來，她都已經好久沒見過她娘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最討厭葉空意了，早不病晚不病，偏偏這個時候病，害我出宮去看他，連我娘都沒見著。」

  「罷了，往後她進宮的時候還多著呢，只是你要記住你現在是太子，再想她也不能露了馬腳，我們的事誰都不能說，你明白嗎？」

  沈若若點點頭，趙宸溫和地拍拍她的腦袋，「對了，白天見到的那頭獅子，對我們大有用處。」

  沈若若抖了一下，趙宸問：「你怎麼了？」

  「一般你說誰對你大有用處，這個人就要倒霉了。」

  趙宸笑了一下，「說得不錯，這頭獅子活不過冬天了，不過我會讓它死得其所。」

  「能不能別殺它啊，它長得又威風又好看，千里迢迢好不容易才來到定南城，你說殺就殺，這麼殘害生靈也不怕得罪上天。」

  「它是頭畜生，對我們有用是它的福氣。」

  沈若若不高興道：「你這麼說，萬一將來我沒有用了，你是不是也要把我殺掉？」

  趙宸看了她一眼，「你這是把自己當畜生了？」

  「我覺得我和它也沒什麼兩樣，都是被關在這皇宮裡，瞧著威風凜凜，實際上這做不得，那做不得，還時時刻刻有殺身之禍。」

  「那你說對了，這皇宮既是大昭最尊貴的地方，又是大昭的牢籠，身處此間，每個人都不過是身不由己的獅子。」

  沈若若悶悶不樂，「將來我想離開這裡，隱姓埋名出去看看，不是說大昭各地風土各異，我們這兩個天下最尊貴的人，卻連見都沒見過。」

  趙宸也去想這萬里山河到底是什麼樣子，可仔細一想，她便悠悠嘆了口氣，「將來，你一定有這個機會。」

  後面半句她沒有說出口，我卻不會有了。

  沈若若試探著問：「我還能出宮嗎？」

  「能，只要這皇位沒有落在趙慎辭手裡，將來你登上帝位，再也沒人能威脅我們的時候，我自有法子能讓你離開。」

  「那你呢？」

  「我？」趙宸轉頭看向窗外，外面飛雪連天，也絲毫不擾這屋裡的溫暖，她瞧著那看了多年的雪景淡淡地說：「我屬於這裡，哪裡也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