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之以理釋疑心
2024-06-06 02:00:36
作者: 簫箬
季生歡僵在門口,背對著那人,鎮定自若,「即便你是突厥人,也該知曉什麼叫做恩怨分明。這樣對待自己救命恩人,似乎欠妥當。」
「呵,救命恩人?」銀釵向前進了些許,刺痛感越加強烈,「救我出來只是你們的詭計,真正目的是為了從我口中套話,以為我會信你?」
「信不信在你,我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何人之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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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季生歡緩緩轉過身來,直視著突厥人,「你們來此是為了與太子殿下結盟,阻止吐蕃議和,我說的可對?」
這是機密消息,除了太子一黨與韋溫等一同密謀的那些人,再無人知曉。而他們被抓之後,口供也只說了散播郭元振謀逆流言,因此季生歡能說出突厥與太子結盟之事,突厥人就已信了她幾分。
「你是如何得知的?」
季生歡笑道:「他既然托我辦事,自然要將來龍去脈對我說清楚,免得出什麼紕漏。」
突厥人眯起眼睛問道:「你是何人?」
「我叫季生歡,是長安縣不良人。」
「區區一個不良人,能有這麼大本事,讓太子託付你辦事?」突厥人冷哼一聲,上前扣住季生歡肩膀,「還不從實招來?」
季生歡誇張地嘆了口氣,「想聽實話,可說了你又不信,這叫我如何是好?」
「你與長安縣不良帥是什麼關係?」
「他是不良帥,我是不良人,你說是什麼關係?上司與下屬啊。」
「僅是上司與下屬,他為何會幫你劫獄?」突厥人眼神陰沉,緊緊盯住季生歡,只要她回答稍有破綻,立刻就用銀釵刺穿她喉嚨。
季生歡靠在門扇上,反問道:「我和他是上司與下屬,他和太子殿下難道不是嗎?」
「哦?」銀釵刺破季生歡頸間皮膚,滲出一絲血跡,「我可還沒有忘記,抓捕我們入獄的人就是長安縣不良帥沈放。」
「彼時沈放尚未在太子麾下效力,各為其主,抓你們入獄也只是奉命辦事罷了。」
「抓到突厥細作,對他而言是大功一件,劫獄救人卻是自毀前程,不良帥應不是個傻子吧?」
「他當然不是。」季生歡抿嘴輕笑,「正因為不是,他才願意親自出手將你救出雍州府獄,算是將功折罪,也是向太子殿下表忠心。」
突厥人不解,待要再問時,只覺天旋地轉,站立不穩。
他方才這一系列動作已令身上舊傷崩裂,全靠一口氣硬撐著不倒,與季生歡說話時血流不止,已浸透衣衫,使他氣力全失,倘若季生歡反手相搏,他定無招架之力。
季生歡看出他心中隱憂,兩手背在身後,「你舊傷未愈,去榻上躺著吧。想知道什麼,你問,我都會告訴你。」
突厥人沒有動,依舊與季生歡僵持著。
季生歡道:「如你所言,沈放抓到突厥細作乃是大功一件,可他現如今仍是長安縣不良帥,並未得到封賞,武舉也落榜了。你見過沈放出手,憑他的本事奪個武舉狀元乃是易如反掌。可張易之將這狀元頭銜給了別人,他竹籃打水一場空,便轉投太子麾下。」
「只是為名利?」突厥人眼神已經有些恍惚了,扣住季生歡肩膀的手力道漸小。
季生歡垂眸微笑,「還為了我。他是有情有義之人,既與我相約白首,自不會負我。」
「能與太子搭上關係,想必你出身非凡,在長安縣當不良人不過是掩人耳目。」
「正是。我出身掖廷,是御前侍奉陛下的侍女,也是太子殿下安插在陛下身邊的眼線。」季生歡坦然直視突厥人雙眼,「有朝一日太子殿下事成,會為我家平反,還我世家女該有的封號和地位,沈放區區一不良帥便配不上我了。」
為名利也為心上人,這理由很合人之常情。
突厥人放開手,向後踉蹌了幾步。季生歡忙上前拉住他手臂,扶他到塌邊坐下。
「太子為何要救我出獄?」
「你們入獄後,太子殿下多方疏通關係,希望能找機會將你們救出來。奈何此事已驚動陛下,有明令要從你們口中問出些有用的,因此你們屬於重犯,沒人敢徇私情放你們。」季生歡拿了小几上的藥瓶放在突厥人手中,「吐蕃使臣已來和談,被你們的人劫走了。」
她一面慢條斯理地說話,一面偷眼打量突厥人的表情。當她說到吐蕃使臣被劫走的消息時,突厥人絲毫不覺驚訝,嘴角似笑非笑地動了一下。
如此看來,吐蕃使臣十有八九是在他們手中。
「這瓶藥外敷,這瓶內服。」季生歡指著藥瓶對突厥人道,「沒了使臣,議和定會破裂。但如今形勢不必年初,自你們在長安城落網之後,無論是邊境還是其餘各處關隘,對來往旅人盤查都更加嚴格。你們跨越兩國邊境尚不容易,更何況還帶著一個吐蕃使臣?」
「你們太子仍想與我們突厥交好?」
「正是。」
「你們太子所求無非就是有外族在邊境上屯兵,支持他推翻你們的女皇自己成為皇帝。是突厥還是吐蕃似乎沒有區別?能代表吐蕃出使,這使臣在吐蕃地位應該也不低,至少比我這小小細作說話管用。」
季生歡心中暗道,這人還真是多疑,什麼都不肯含混過去,非要問個清楚明白。
「實不相瞞,若吐蕃肯與太子合作,我們當然也就不必費心去管你的死活了,可他們已與張易之等人結盟。」頓了一下,季生歡話鋒一轉,問道,「聽說你們在雍州府獄是分別關押,單獨審訊,應不知其餘四人情況吧?」
突厥人冷笑,「勇士絕不會屈服和背叛。」
「的確,他們沒有屈服,沒有背叛,可也沒有熬過嚴刑拷打。太子殿下擔心連你也死了,徹底斷了與突厥的聯繫,這才肯冒大風險讓沈放去劫獄,希望你能帶話回去,太子殿下並沒有背棄雙方約定,年初細作入獄之事,是張易之攪局,他並不知情。」
突厥人靜了半晌才道:「話我會帶到,你可以走了。我們既有辦法進來,自然有辦法回去。」
「偽造官憑?平日裡就罷了,大家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眼下沿途盤查嚴格,放過了突厥細作,一應負責查驗之人皆要連坐。且不說你們能不能穿越防線安全到達突厥領地,連能不能出長安城都說不準呢。」季生歡起身俯視突厥人,「抓了人,卻困在長安城裡,應該不在你們計劃之內吧?」
突厥人看了季生歡一眼,復又垂頭不語。
季生歡繼續道:「眼下使臣丟失之事還是個秘密,左豹韜衛等人只是暗中尋找,沒有鬧得滿城風雨。可紙包不住火,這件事早晚是要大白於天下的。屆時為了找到吐蕃使臣,城內城外都會嚴查,甚至於挨家挨戶搜。屆時你們無處藏身,前功盡棄,自身難保。」
「我憑什麼相信你?」
「憑我能弄到官憑,不僅讓你們順利出長安城,而且一路至西北邊境都能暢通無阻。」
「你?」突厥人用狐疑的目光將季生歡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嗤笑一聲,「就算你是皇帝近侍,也很難接觸到朝廷官員公文印信。太子連保住雍州府獄中犯人性命的本事都沒有,難道有能力要求你們三省六部里哪位權臣出具免於查驗的官憑?」
「區區小事,不必太子殿下出面。」季生歡笑眯眯地道,「長安巡按使出具的官憑,應該也不比三省六部權臣的效力差吧?」
「你說謝巡按?」
他這反應顯然是聽聞過謝瑤之名,只是不知他是否清楚謝瑤亦是站在太子這邊的。
猶豫了一下,季生歡道:「不錯,謝巡按也出身於掖廷,我與她是貧賤之交,要幾張官憑來想必不是難事,只要你們別露了行藏,連累她就好。」
「好,只要你們能將我們安全送出國境,我們與太子之間的約定就還作數。」
季生歡見他終於鬆口,心中一塊石頭落地,「明日我便去找謝巡按要官憑,除你之外,還有幾人?」
「不知道。」突厥人搖頭,「明日你隨我一起去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