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和使憑空消失
2024-06-06 02:00:31
作者: 簫箬
魏元忠的辦法並沒有奏效,雖前有朝臣聯名上書,後有朝堂之上當庭辯論,可最終結果仍然是接受吐蕃求和。
吐蕃使臣定於九月到達長安,陸游原這司賓寺少卿忙得片刻不得清閒,故而自那日為沈放接風洗塵之後,再不曾來衛所。
因而,在看見陸游原出現在衛所門口時,季生歡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了。
將人迎進正堂坐下,季生歡問道:「你不是出城去接吐蕃使臣了?怎會有空來此?」
「行之呢?」
「出去了。」季生歡語氣中頗有幾分要讓陸游原評評理的意思,「上元那日我與沈放自醴泉坊路過,見有幾個長安縣幫派頭領從原來宗楚客家出來,沈放臨去西北前,讓我打聽一下那院子先下誰住著。」
「除了太平公主,還能有誰?」
「我想著朝中敢得罪太平公主的人就那麼幾個,應很好找才對。可我打聽來打聽去,竟發現沒人知道那院子現下歸誰所有,你說奇不奇?」
「土地房屋易主皆要在官府立憑證留存,也查不到?」
季生歡搖頭,「沈放見我無法可想,便說自己想辦法,把我一個人扔在衛所,帶著冬郎出門了。」
陸游原聞言失笑,「季娘子,聽你方才口吻,我還道是你辦事不力,挨了行之責罰。」
「嘴上倒是沒說,」季生歡鼓起腮幫,「可所作所為分明就是這個意思。」
「依我看,是怕你來回奔波,外面秋風蕭瑟,吹壞了你這嬌滴滴的小娘子。」
季生歡抿嘴一笑,「還是陸少卿會說話,錯處也被你說成了好。」
「實情而已。」陸游原扭頭看了眼門外日影,「行之可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一大早出去的,已近日落,應是快了。」季生歡見陸游原面露焦急,問道,「出事了?」
陸游原點頭,「此事不宜鬧出動靜,想來想去,唯有託付給行之和你,我才能放心。」
兩人一面閒話一面等,坊門關閉的鼓聲剛落,沈放就出現在門口,孟冬郞並非隨他一起回來。
「可回來了。」季生歡起身迎上前,「陸少卿等你好些時候了。」話音落,不由分說,扯著沈放胳膊將他拖到正堂中坐定,又將門關好,對陸游原道,「說吧。」
「吐蕃使臣丟了。」
他聲音低得幾不可聞,卻有平地驚雷的效果。
季生歡目瞪口呆,「什麼叫丟了?你不是帶著左豹韜衛去京畿邊境迎接嗎?這一路護衛重重,怎麼可能丟了?」
陸游原攤手道:「我若知道,便也不來找行之了。」
沈放問道:「細細說,到底怎麼回事。」
「接到人之後,我們一行人往長安走,路上很順利,什麼事都沒有。昨晚在京郊驛站下榻,原打算稍作整頓後今日入城,結果就出事了。」陸游原嘆了口氣,「今早我去叫吐蕃使臣起行時,發現他們竟然不見了。左豹韜衛將整個驛站圍得水泄不通,根本不可能有人在他們毫無知覺的情況下,將人帶出驛站。」
「難道是那些吐蕃使臣自己偷偷離開的?」季生歡插話道,「說不定是吐蕃反悔不想議和了,派人飛馬告訴這些使臣,他們才趁夜開溜。」
「兩國議和,豈是兒戲?」陸游原連連擺手,「季娘子,眼下我心急如焚,可沒心情開玩笑。」
季生歡笑道:「你查過左豹韜衛沒有?」
「查過了,為了以防萬一,我特地請薛思行著意挑選可靠之人。由想著夜間容易出事,值夜衛隊更是精挑細選,還專門讓郭懷恩帶人去守門。」
「郭懷恩?他沒有回西北?」沈放忽然問道。
季生歡道:「他們五個都去參加武舉,而且已有功名在身了。你記不記得,我曾告訴你,當時你在平康坊擺擂台時,薛思行也去了?你與郭懷恩那一場比試,可幫了郭懷恩大忙。薛思行記得他,便點名讓他去左豹韜衛。郭懷恩說與同袍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因此他們五個現如今都在薛思行麾下聽命。」
「昨晚負責巡夜守門的就是郭懷恩他們,我也問過了,這一夜他們始終守在門口和院中,並未見有人出來,更別說劫了人帶走。」
「既然不在驛站里,可有派人去周圍搜尋?」
「也搜過了。」陸游原垂頭喪氣,「一個使臣兩個隨從,就如憑空消失了一般,半點痕跡都沒有。更讓我想不通的是,只一刻鐘時間,他們就不見了。」
「一刻鐘?」季生歡看了看沈放,發現他也皺起了眉頭,「陸少卿,你把我們說糊塗了,你們不是在驛站住了一夜嗎?怎麼又變成了一刻鐘?」
陸游原敲了敲額頭,「是我急糊塗了,沒說清。我去叫他們前一刻鐘,郭懷恩他們聽見屋裡有動靜,就出聲詢問,吐蕃使臣說沒什麼事,這就證明人還在屋中。可一刻鐘之後我再去敲門時,就發現人不見了,只有空屋子。」
季生歡奇道:「郭懷恩懂吐蕃話?」
「他們在西北長年累月接觸番邦外族,常用的話都能聽個大概。」沈放解釋完,問陸游原,「此事還有誰知道?」
「丟失使臣是大罪,說不好要掉腦袋的,只我們幾個人知道,還有今早來迎使臣的薛思行。」
「三個大活人說沒就沒了,怎麼瞞得住其他人?」季生歡擔心道,「驛站里人多嘴雜,但凡有人說漏了嘴,我敢說,不到半日陛下就會知道。」
「對外只說吐蕃使臣水土不服,身體抱恙,將入城日期向後推遲了五天。只要在這五天中找到使臣下落,就能交差了。」陸游原對沈放拜了一拜,「不良人主緝拿,在山野中追人蹤跡是家常便飯,我有沒有命回去見我阿爺,可就全靠你了。」
沈放一把扶住他,沉聲問道:「萬一尋回屍體,你打算如何?」
季生歡連連點頭道:「沈放慮得是,這丟了使臣是大罪,死了使臣罪責也不輕呢,陸少卿還是早做準備,以策萬全。」
陸游原苦笑道:「暫且顧不上那麼多了,待親眼見那吐蕃使臣變成了屍體,再想對策不遲。」
「今日城門已關,咱們明日再走吧?」季生歡看向沈放,徵求意見。見沈放點頭,又將目光移回陸游原身上,「我聽阿瑤姐姐說,自從司賓寺忙著迎接吐蕃使臣,你便忙得沒空與她見面了,今夜難得清閒,我去請阿瑤姐姐來?」
陸游原急忙道:「季娘子,此事千萬不可讓謝瑤知道。已到了這種地步,多一人知道,也只是多一人輾轉難眠。若非左豹韜衛實在尋不著人,連你們二人我都不想驚動。」
「你該先來找我們的。」季生歡認真地道,「且不說左豹韜衛追人行蹤的本事不如我們不良人,單只說我和沈放是你好友,你便不該瞞著我們。這種時候,朋友不幫你,指望誰忙你?」
「是是是,季娘子教訓的是。」陸游原笑道,「你這口吻,簡直與行之如出一轍。當年我路遇劫匪,失了盤纏還挨了頓揍,行之為我孤身殺進賊窩,生擒匪首之後,也曾這般對我說。」
季生歡喜歡別人說她和沈放是一路人,不由得眉開眼笑,又問沈放:「你把我一人丟在衛所,帶著冬郎一天沒人影,可知道宗楚客家裡住著誰了?」
沈放緩緩搖頭,「我與冬郎先去了大義幫,而後又去了其他幾個幫派,問了那夜我們見到的人。他們眾口一詞,都說上元夜始終在朱雀街賞燈,不曾去過醴泉坊。」
「分明是事先約好了,」季生歡凝眉,「難道我們那夜露了行蹤,被他們察覺了?」
「應是得了囑咐,無論誰問都如此說。」沈放把玩著手中木棍,「那些人身上皆無傷痛,行動自如。」
此前季生歡猜測這些人能心平氣和坐在一起,是有人仿效沈放做法,將他們逐一打敗降服。
季生歡笑道:「看來,長安縣目前仍就只有一位不良帥,他們能坐在一起,是有利可圖。」
沈放點了點頭,眉頭仍然緊鎖。
季生歡溫聲勸道:「這幾個月長安縣都風平浪靜,並無跡象表明這些幫派不安分,一動不如一靜,待到發現蛛絲馬跡,再想對策也不遲。眼下最要緊的,是幫陸少卿找到那三個吐蕃人,保住他項上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