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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初愈設計捉人

2024-06-06 01:59:58 作者: 簫箬

  謝瑤醒來,已是三天之後的事了。

  她睜開眼時,陸游原站在榻旁,手裡拿著才熬好的藥,正用勺子攪拌吹涼。

  「雋書。」謝瑤啞著嗓子喚他。

  陸游原手裡的勺子頓了一下,猛然抬眼看向謝瑤,滿面愁容漸漸融化,綻開笑意。

  「你終於醒了。」

  陸游原將藥放在榻旁小几上,矮身半蹲,兩手搭在榻邊,不錯眼地盯著謝瑤看。雖然面容憔悴,可雙眸明亮如星辰,眼神柔情似水,帶著欣喜,也帶著心疼。

  謝瑤微微偏頭看他,「我睡多久了?」

  

  「三天,年都過完了。」陸游原拿過藥碗,將一勺藥送到嘴邊試了試溫度,「不燙,可以喝了。」

  他習慣性地要將手裡這勺藥送給謝瑤,才一抬手,忽然意識到此時謝瑤已然醒了,勺子已碰過自己嘴唇,再送給她,似有不敬之意。

  陸游原臉上一紅,忙要起身去換勺子,身形才動,就被謝瑤拉住衣袖。

  謝瑤的手搭在陸游原的手腕上,微微用力,就著他的手將勺子送到嘴邊,將藥喝了下去。

  陸游原愣住,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謝瑤臉上一紅,別過頭看向榻內側,小聲道:「這幾日辛苦你了。」

  「沒有,只要你能好,就是再守三天三夜我也願意。」陸游原順口說完,又連忙補充道,「其實也沒有三天三夜,我在屏風那邊睡得很踏實。」

  謝瑤知他這解釋,是怕自己心裡過意不去。守著昏迷不醒的病人,怎麼可能睡得踏實?

  但她領陸游原這份情,亦不再多說什麼。

  「此處是邸舍,與左金吾衛獄只隔了一條街。」陸游原知她心中疑惑,不等她詢問,索性先說明,「你病得重,我實在沒法,只能偷偷把你帶出來。」

  謝瑤回過頭來看他,將嘆氣聲咽了回去,她這一走,怕是就成畏罪潛逃了。

  陸游原見她略有出神,忙解釋道:「你放心,獄中那些人不知道你已經離開了,張易之也不知道,等你好了,再把你送回去,神不知鬼不覺。」

  「他們,不知道?」謝瑤有些吃驚,此時高熱已退,身上雖然虛弱,腦子卻已清明,心念一動,立刻意識到陸游原用了偷梁換柱之法,送了別人替她去坐牢。

  而這個人,無需琢磨就能知道,一定是季生歡。

  「不行,我得回去。」謝瑤掙扎著要起來,「生歡長在陛下身邊,嬌生慣養,哪裡受得了這種苦?」

  陸游原連忙將她按住,「季娘子什麼時候委屈過自己?行之說她住得舒服著呢,每日裡好酒好菜,行之從邸舍廚下給她端過去,還是熱氣騰騰的呢。」

  「當真?」謝瑤狐疑地看著陸游原。

  「當然是真的,你若不信,等行之回來,你自問他。」陸游原拿了軟枕給她靠著,盛了一勺藥送到她嘴邊,「來,張嘴。」

  「給我吧。」謝瑤接過藥碗,一口氣將藥湯喝乾淨,連碗帶勺還給陸游原。

  謝瑤連眉頭都不曾皺,可陸游原看得嘴裡發苦,「要不我去給你買些果脯來?」

  「我又不是小孩子。」謝瑤輕聲笑道,「不過,的確餓了,可否勞煩你幫我取碗白粥來?」

  「好好好,你等一下。」

  陸游原迅速起身,轉過屏風往外走,才一開門,就見孟冬郞站在門外,正要敲門。

  「陸縣令。」孟冬郞叉手見禮,「沈頭兒在嗎?」

  陸游原搖頭,先退後一步讓他進來,免得站在門口被人看見。

  關了門,陸游原才道:「這早晚,行之還在牢里呢,大約要等晚上,季娘子餓了,他才會回來。」

  「啊?」孟冬郞不知季生歡替謝瑤入獄之事,聽得滿頭霧水。

  「一兩句話也說不清,」陸游原將手中藥碗塞在孟冬郞手裡,「先去廚下讓他們熬碗白粥來。」

  孟冬郞只得照做,等他端著粥回來時,沈放也已回到邸舍,正在接受謝瑤事無巨細的盤問。

  謝瑤裹著大氅坐在沈放對面,「牢房裡本只有乾草,一日兩餐皆是獄卒送來,一下子多出諸如被褥等物,又有熱食,獄卒不會起疑心嗎?若張易之聽聞此事,御前告狀,生歡是要受責罰的。」

  沈放一面烤火一面道:「此事巡按不必憂心,季娘子已處置妥當。」

  等了片刻,不見沈放繼續往下說,謝瑤只得再問:「如何處置?」

  「借謝巡按名聲,嚇住了獄卒。」

  「如何嚇住的?」陸游原搶先問道,「行之,平日你偷懶少說話也就算了,怎麼這時候還言簡意賅?」

  沈放想了想,答道:「獄卒察覺有異,季娘子稱謝巡按此番入獄是與張易之做局誘敵,此前苦肉計不曾見效,只得放棄,另尋他法。牢中一應物件皆是張易之遣手下高手送進來的,沒有經過左金吾衛和獄卒,是為掩人耳目。」

  「獄卒信了?」陸游原聽得津津有味,「他真會守口如瓶?」

  「不知道,季娘子讓我暗地裡跟蹤他,從他家中取了一件袍子,潑上一碗血。」沈放盯著爐中火苗,「次日一早,獄卒換班前,將袍子蓋在他身上。」

  陸游原聞言大笑道:「這辦法也就只有季娘子才想得出,能悄無聲息地取出袍子,自然也就能在無人察覺時取他項上人頭,那獄卒不得不閉嘴了。」

  「季娘子玩兒得高興,就央我把兩班獄卒,挨個都恐嚇了一遍,現如今就算季娘子所住牢獄裡多出一隊歌舞樂班,他們也會當沒看見。」

  沈放說得雲淡風輕,可在場聽這話的三人都知道,兩班獄卒少說有十人,想要每一個都如法炮製,最少也要奔波兩夜。

  陸游原同情地拍了拍沈放肩膀,對謝瑤笑道:「這下你放心了吧?」

  謝瑤點點頭,向沈放道謝,「生歡貪玩,有勞沈頭兒照顧了。」

  沈放頷首回禮,扭頭問站在一旁的孟冬郞,「有消息了?」

  孟冬郞叉手答道:「按照沈頭兒吩咐,這三日細細查了各坊情況,有五人頗為可疑。」

  「人在何處?」

  「進了平康坊後再沒出來,我已在平康坊外各處安排了人,只要他們離開平康坊,立刻就能知道。」

  沈放緩緩轉動手中木棍,若有所思地道:「劉余還在平康坊?」

  「在,但平康坊那麼多人,憑他一己之力很難追查。」孟冬郞猶豫了一下,問道,「沈頭兒,咱是為了抓人,又不是為了邀功,進平康坊也沒什麼吧?」

  「不行,既已與人約定,就要遵守,否則下次再想請萬年縣不良人協作,可就難了。」

  「那怎麼辦?」孟冬郞急得撓頭,「只靠劉餘一個人慢慢查?」

  謝瑤已聽陸游原解釋了來龍去脈,於是開口道:「我有一法,或可一試。」

  「謝巡按請講。」

  「年前早朝,陛下有意開武舉,這消息雖還未正式宣布,但既已在朝上提起,想必長安城世家子弟間傳得沸沸揚揚。這些人知道的事,不出一天平康坊就會傳遍。」謝瑤含笑看向陸游原,「畢竟喝得興起時,顧不上該說還是不該說。」

  陸游原點頭贊同,又問道:「可這與那伙突厥人有何關係?」

  「這是我朝第一科武舉,倘若榜上有名,其榮耀自又比尋常高中更勝一籌。再加上近幾年西北邊境戰事頻仍,顯然皇榜高中便會受到重用。因此無論貴胄還是布衣,都想藉此平步青雲。」

  謝瑤低低咳了幾聲,待喘息平定後,繼續道:「文舉有干謁之說,武舉自然也有,能在平康坊這等權貴雲集之處闖出名聲,高中自然也更有把握。沈郎君身手卓絕,一旦現世,必定聲名赫赫。屆時,便會有人前來挑戰,希冀一戰成名。倘沈郎君設擂切磋,我朝豈會有人不來看熱鬧?」

  陸游原細細琢磨了一下,拍手笑道:「正是,壯年男子,也只有突厥人才不關心我朝武舉,又怕暴露行蹤,不來看熱鬧。」

  「熱鬧誰都愛看,我要是他們,就雜在人群里來。」孟冬郞接口道。

  沈放點頭,「冬郎,讓劉余來此,再告訴萬年縣不良帥,讓他手下人留意無心熱鬧的外地人,抓到人功勞歸他。」

  「喏。」

  沈放又問道:「還有一事,季娘子囑我請教謝巡按。」

  「請講。」

  「此番巡按入獄,是什麼原因?」

  「朝顏。」謝瑤坦然回答,「張易之栽贓我私自將一批朝顏據為己有,意指我參與邵王謀逆。」

  「原來如此。」沈放沉思片刻,起身道,「我該去給季娘子送晚飯了,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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