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衛所以假亂真
2024-06-06 01:59:49
作者: 簫箬
季生歡趕到後院時,沈放正與十數個黑衣人纏鬥,遊刃有餘,無須擔心。
因而,季生歡將目光移至牢房。
鐵鏈已被斬斷,牢門大開,從西市抓回那人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那些黑衣人並不戀戰,在與沈放過了幾招,發覺無法取勝後,便立刻交替掩護同伴撤退。
沈放也沒有追趕的意思,收手去牢房中看嫌犯的情況。
「怎麼樣?」季生歡站在沈放身後,看著他蹲在嫌犯身旁檢查傷口,「那些人是什麼來頭?」
「不知道。」
沈放將嫌犯翻過來,讓他平躺在地上,從他懷中取出一個布包,裡面是番禾縣出具的公驗,寫著此人名為劉余,出身白亭軍。
「白亭軍?」季生歡指著公驗上的字,「那不是郭元振麾下?」
沈放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將公驗放入懷中,扶起倒在地上的劉余,將他帶到前院正堂中安置。
劉余肩胛挨了一刀,左臂挨了一刀,幸而都沒有傷及要害,敷藥止血後,沒過多久就醒了。
他從榻上掙紮起身,一轉頭就看見沈放和季生歡坐在炭盆邊。
「你醒啦?」季生歡起身跑到榻邊,「還真是命大,兩刀都被你躲開了。」
「你是……捉我那小娘子?」
「我叫季生歡,是長安縣不良人,這位是長安縣不良帥沈放。」季生歡指著站在自己身後的沈放,「那些來殺你的人,是什麼來歷?好本事啊,只十幾個人而已,竟就能與沈放打個平手。」
劉余聞言心驚,十幾個人對沈放一人,打個平手就算好了,沈放身手之高可見一斑。
他目光越過季生歡看向沈放,只見沈放從懷中取出布包,上前一步放在榻邊。
「涼州番禾縣遠在西北邊境,你不遠千里來長安城,所為何事?」沈放聲音低沉,兩道目光凌厲如刀,看得劉余有些心慌。
定了定神,劉余答道:「小人來長安辦事。」
沈放俯視著他,冷聲道:「聽不良人回稟,你在西市持刀傷人。如我沒有記錯,郭將軍治軍甚嚴,滋擾百姓,逞兇鬥狠者,一律軍法從事。」
「不良帥認識我家將軍?」劉余連忙問道。
不等沈放回答,只聽季生歡輕蔑地哼了一聲,道:「還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呀,郭元振所謂軍紀嚴明,吹得震天響,其實也不過如此,浪得虛名。」
「你說什麼?」劉余猛地掀了被子站起來,對季生歡怒目而視,兩眼通紅,「你敢說我家將軍浪得虛名?你敢再說一遍?」
「幹什麼?打人啊?」季生歡理直氣壯,毫無懼色地回視他,「你當街傷人,丟你們郭將軍臉面在先,難道還不許我說了?」
「我!」劉余漲紅了臉,嘴硬道,「我那是事出有因,等辦完了事回去,再去找將軍領罰。」
「辦事?我看是專程來給某些不安分的老臣傳信,告訴他們你家郭將軍答允太子兵變逼宮吧?」
「休得胡說!」劉余厲聲喝道,「郭將軍對陛下忠心耿耿,如何會做這種大逆不道之事?」
沈放見劉余睚眥欲裂,兩臂青筋暴起似要打人,便伸手將季生歡拉到身後。
季生歡躲在沈放身後,只伸出頭來,還嘴道:「好一個忠心耿耿?你在長安這幾日,難道沒聽見街頭巷尾議論紛紛?都說郭元振擁兵自重,要謀逆啦。」
「這是突厥奸細使的詭計!戰場上打不過郭將軍,就耍陰招,用離間計。」
季生歡不依不饒,「有何憑證?難道只憑你上嘴皮碰下嘴皮這麼一說?」
「西市被我砍傷那人就是憑證,我死在路上那些兄弟就是憑證!」劉余提起此事,眼睛立刻紅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他將臉扭向旁邊,梗著脖子道:「你們信就信,不信便將我送官吧。」
見他堂堂七尺男兒紅了眼眶,季生歡不忍繼續激他,從沈放身後站出來,輕聲道:「我們要真把你送官押進牢里,誰來還你家郭將軍清白?」
劉余聞言吃驚,看看季生歡,再看看沈放,一時說不出話來。
沈放問道:「長安坊間這些傳聞,郭元振已經知道了?」
劉余搖頭道:「不知道,我也是到了長安後才知曉的,還沒來得及寫信稟告將軍。」
「你們一行幾人,來此做什麼?」
劉余垂頭不答,半晌才道:「兩位於小人有救命之恩,原本不該瞞兩位,可事關重大,小人不能說,還請兩位不要見怪。」
沈放微微頷首,「當過守捉人?」
「當過。」
「死在路上那些人,也都是?」
「是。」劉余垂眸看著地面,「郭將軍在番禾縣立白亭軍,我們守捉人盡數歸入軍中效力。」
沈放默然不語,忽然開口問道:「有突厥人潛入,你們一路追蹤至此?」
「你,你怎麼知道?」劉余瞬間起了提防之心,盯住沈放。
「除此之外,想不出還有什麼原因,能讓郭元振派出守捉人追襲千里,不死不休。」沈放繼續問道,「在西市傷人,是因那人是突厥奸細?」
劉余猶豫了一下,點頭道:「是,我在西北抵禦突厥多年,就算他們改換裝扮,我也能從他們身姿體態上認出來。」
「現如今,人在何處?」
「這我不知道,追蹤時被發現,這才動了手。」劉余抬手指向季生歡,「要不是他們突然出現,不分青紅皂白就要抓我,那人跑不了。」
季生歡白了他一眼,「你當街傷人,不良人豈能不管?」
「再見到那人,可能認出來?」
「能。」劉余鄭重點頭,「化成灰也認得。」
「好,你在此休息,此事既是因不良人起,就由我們幫你找。」沈放說完,轉身離開正堂。
季生歡愣了一愣,忙一溜小跑跟在沈放身後,兩人沿長廊來到西廂房門口站住。
「看樣子,所謂郭元振要謀反,是突厥奸細故意散布的流言,想借陛下之手,除掉郭元振。」季生歡一面呵氣搓手一面道,「我這就回去稟告陛下,千萬不要上了突厥人的當。」
「空口無憑,只有劉餘一個人證,武后會信你嗎?」
季生歡一窒,慢慢低下頭,輕聲道:「倘沒有阿瑤姐姐這事,陛下應是會信的,可阿瑤姐姐心裡偏向太子,我又與阿瑤姐姐親近,陛下正在氣頭上,難免也要疑心我。」
「抓到那幾個突厥奸細,再明說不遲。」沈放緩緩轉著手中木棍,「郭元振是突厥心腹大患,在流言尚未有效果之前,他們應不會離開長安。」
季生歡聞言,眼珠一轉,攀住沈放胳膊,笑嘻嘻地道:「難怪你方才如此痛快地答應劉余幫他,原來你是想到了這些。」又長呼一口氣,「也算老天有眼,知道阿瑤姐姐入獄,我急需這份功勞保她平安,送了劉余這條線索來,否則不知猴年馬月才能查出流言從何而起。」
正說著話,只見孟冬郞開了門進來,手裡拎著一個食盒。
「沈頭兒,季娘子。」孟冬郞走過去,舉了舉手中食盒,笑道,「我阿娘早上做了粥和蒸餅,說冬日裡沈頭兒嫌冷,定不肯出去吃早食,便讓我送來些。」
「有娘親真好。」季生歡羨慕地道。
「回去代我謝過老夫人。」沈放伸手接過食盒,塞在季生歡手裡,指著西廂房道,「去吧,吃完再回。」
季生歡忙問道:「你呢?」
「找人造假。」沈放說完,又對孟冬郞道,「帶人到坊間打探一下,郭元振謀逆這消息是誰放出來的,再去西市,查昨日被當街砍傷那人去向。」
「喏。」孟冬郞叉手答應,又道,「昨日從西市抓回那人身手了得,他在牢里押著,衛所卻只留季娘子一人恐怕不妥,要不要我先將人押到縣廨?」
「不用啦,那人身上多了兩道傷,正在沈頭兒屋裡半死不活呢。」季生歡抱著食盒,向正堂一努嘴,「放心,他眼下有求於咱們沈頭兒,不敢對我怎樣。」
「沈頭兒答應了?」孟冬郞驚詫,「我跟沈頭兒這幾年,從未見他管過閒事。連不良帥分內職責,他都是能推給我們就絕不伸手。」
季生歡忍笑道:「你只當要過年了,沈放心情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