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賞識奉命徹查
2024-06-06 01:58:19
作者: 簫箬
仲春時節,太初宮中,枝頭上花團錦簇,樹影下意氣風發。
十名宮人分列兩排,五名頭上縛青緞,五名頭上縛粉緞,另有令官手裡捧著蹴鞠,身後不遠處,是兩個雕花的木製球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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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則天端坐榻上,季生歡近前肅拜,口中道:「陛下,生歡回來了。」
「回來得正好。」武則天抬手示意她起身,指著縛青緞站排頭的人道,「這是五郎送來的,據說極擅長蹴鞠,連你都能比下去。可巧你來了,去同她比一比,讓我看看。」
「喏。」季生歡從宮人手中接過粉緞縛好,站在縛粉宮人一列。
她自七八歲就開始玩蹴鞠,十餘年在宮中堪稱所向披靡,但凡有她參與的比賽,蹴鞠就如同長在她身上了一樣,旁人休想碰到。
只見她拎起裙裾,抬腳勾住落下的蹴鞠,再一轉身,蹴鞠自她左腳尖上了右膝頭,讓過兩側來搶奪的腳,向前一躍,蹴鞠又從右膝頭落到右腳尖。
領頭那人不甘示弱,再上前抬腳欲奪,無奈身法稍慢,與季生歡擦肩而過。季生歡右腳一抬,將蹴鞠拋向空中,轉身彎腰凌空一個後翻身,左腳正踢在蹴鞠上。
蹴鞠門前二人頭頂飛過,從球門正中央穿過。空場邊上立著的計數竹竿,插上一支粉色小旗。
「好。」武則天微笑道。
季生歡拜道:「謝陛下誇獎。」
片刻功夫,計數竹竿就已插上了四支粉旗,再多一支,這局比賽就可以宣布結束。
想是見己方落後太多,縛青緞一隊那位領頭的宮人面露焦躁,全不顧與周圍同伴的配合,只顧埋頭對季生歡嚴防死守,神似一隻餓狼盯住了難得見到的肉。
就在她抬腳去奪季生歡腳上的蹴鞠時,只見季生歡忽然腳尖一落,蹴鞠穩穩噹噹地落在她腳背上。
季生歡有意向讓?
那人不及多想,當下轉身將蹴鞠傳給己方另外一人。
蹴鞠擦著門框穿過球門,竹竿上終於多了一支青旗。
這場蹴鞠賽最終以五粉對一青結束,武則天下令無論輸贏,眾人皆有賞賜。令人散去,自己帶著季生歡沿長廊緩步回宮。
武則天笑問道:「本能大獲全勝,怎得又改了主意,讓人家一球?」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陛下眼睛。」季生歡笑道,「陛下常教導生歡,輸贏固然重要,卻不可將事情做絕,留一線餘地也很重要。況且,我等誰輸誰贏不重要,那位姐姐進球時身姿曼妙,陛下看著也歡喜,這才最好。」
「說得好聽。」武則天用食指輕輕點了一下季生歡的額頭,順手攜住她的手,笑道,「若安心讓我欣賞人家身姿,怎麼不多讓幾球呢?」
「自然是擔心陛下瞧別人好,就不疼生歡了啊。」季生歡隨武則天進了長生殿,又邀功似的問道,「陛下,生歡此番表現如何?是不是並未退步?」
「是,活魚一樣左蹦右跳,誰也抓不住你。」武則天走到榻前坐下,拉季生歡緊挨著榻坐在她腿旁,垂眸看著她,欣慰地道,「教導還在其次,歸根到底是你本性純良,願意給人留幾分餘地。也正因如此,我才放心將通玄匭中秘奏交付你去查訪,不必擔心再有酷吏屈打成招諸事。」
季生歡聞言,忙直身拜道:「生歡謝陛下信任。」
武則天含笑點一點頭,問道:「自來神都,有日子沒回長安了,難得回去,有沒有隻顧盡興玩耍,忘了正經事?」
「自然沒有。陛下交代諸事,每一次生歡都放在心尖上,片刻不敢耽誤。」季生歡脆生生回答,又端正坐好,繼續道,「依通玄匭中秘奏所言,逆賊在長安縣中以幫派為名,行謀逆之實,因而生歡這幾日都在長安縣,暗中查訪長安縣中大小幫派。」
「這等機密事,走馬觀花可不容易看出究竟。」武則天說完,向一旁侍立的宮人道,「取翠濤來。」又對季生歡笑道,「前日才得,念著你不在宮裡,特地讓留一些你嘗嘗。」
「生歡謝陛下。」季生歡拜過後,又笑道,「生歡酒量淺,怕喝多了在陛下面前失儀,還望陛下准許生歡拿回去喝。」
「無妨,你在我身邊長大,做出過多少失儀事來?不差這一件。倘醉了,就在這殿中睡下,與我做個伴兒。」武則天寵溺地笑道,「可有日子沒見你在眼前晃了。」
季生歡抿嘴笑道:「待生歡將那通玄匭中秘奏查明,往後每日都在陛下眼前晃,只要陛下不嫌生歡。」
武則天訝然,「看出了什麼事?」
「回陛下,雖沒看什麼事,卻看出了一個人。」
「哦?」武則天見季生歡眉飛色舞,盡顯小女兒嬌憨,不由得面露慈愛,順著她問道,「是什麼人?」
「此人名沈放,現任長安縣不良帥。」
季生歡正要詳細說,只見宮人托著木盤走上前,盤上放著一隻玉碗,碗中盛著翠綠的酒。
武則天端起玉碗,親手遞給季生歡,道:「才出了汗,滴水未進,喝了潤潤喉,再細說此人不遲。」
季生歡忙雙手接過玉碗,一飲而盡,將碗放在宮人托著的木盤上,低低道了一聲,「有勞姐姐。」
宮人沖她抿嘴一笑,端著木盤躬身退下。
武則天攜住季生歡的手,讓她挨著自己坐在塌邊。
季生歡繼續道:「以生歡在長安縣中所見,各幫派彼此敵視嚴重,得著了藉口便要置對方於死地,從沒見這些粗人敬服過誰。可那日,沈放帶不良人擒拿兇徒,生歡親眼見那些粗人對沈放畢恭畢敬。若說有人能在長安縣統領這些幫派做出什麼事,非此人莫屬。」
「你懷疑,他便是秘奏所指那人?」
季生歡想了想,回道:「謀逆是大罪,眼下尚無證據,生歡可不敢亂說。即便不是,不良人負責長安各坊安寧,除緝拿便是處理街面鬥毆,想必與各幫派都有聯繫。因而,生歡想以此身份再查。」
武則天聞言,略一沉吟,點頭道:「不失為好辦法,」又笑道,「你也可以藉此在長安多留些時日。」
「陛下,生歡是一片公心,天地可鑑。」季生歡故作委屈道,「為著陛下不許生歡驚動旁人,此次長安之行,生歡可一個舊相識都沒見,連阿瑤姐姐都瞞著。」
「知道你惦記謝瑤。」武則天拉著季生歡的手輕輕拍著,「自讓她去長安任巡按,這三年裡你二人面也沒見過幾次,更別說像從前一樣抵足而眠,促膝長談了。」
季生歡連連點頭,又討好地笑著問道:「陛下,生歡再到長安,能去見一見阿瑤姐姐嗎?」
「想見就去見吧,但通玄匭中秘奏不可對她提起。」武則天見季生歡面露疑惑,耐心地解釋道,「謝瑤身為巡按,為我守長安,諸事都是親力親為。依她個性,倘若知道有人在長安暗聚黨羽,意圖謀逆,你說她會不會置之不理,任由你一人去查呢?」
季生歡鄭重點頭道:「定然不會。」
「徒增她負擔只是其一。再者,她是巡按,與你不同,朝中多少雙眼睛盯著她呢,但凡有所動作,便會有人知曉。倘若秘奏所言屬實,逆賊必定因此有所提防,令你查證艱難。可若沒有呢?一旦得知通玄匭秘奏了謀逆之事,難免有人會趁機剷除異己,屆時又將有嚴刑逼供,屈打成招之冤。」武則天輕輕嘆了口氣,「來俊臣等人前車之鑑,不得不防。」
季生歡聞言,恍然大悟,翻身雙膝跪地,朗聲承諾道:「陛下所言,生歡謹記在心。此次長安之行,是因生歡久離故土,求了陛下放生歡回去幾日,至於不良人諸事,也儘是生歡一時貪玩,再無其他。」